他再次投进三个币,硬币砸落的声音宛如凯旋的赞歌,哐啷哐啷悦耳至极,胜利的曙光即将普照大地。
“啊——!它又翻下去啦!”
……
杜彧揣着柯基屁股坐上了返程的出租车,旁边是停止不下念叨的怨愤陆寅柯。
“你等我回去苦练一下抓娃娃的技术,下次绝对不会再有别人能在我面前逞英雄。”
杜彧把手指窝进柯基屁股揉了揉,松软的质感和他想象中一样好。
“嗯……其实我今天还挺开心的,谢谢你啊,让我体验到了另一种生活方式。”
陆寅柯闲碎的絮叨应声停了下来,他得意洋洋地翘起了一边嘴角,用食指在脸上点了点,所示之意不言而喻。
杜彧嫌弃地赏了他一个白眼,眼珠一转,却是望向了后视镜里的司机。
司机正老老实实开着车,前面的路段也并不好走,按理说是不会分心的。
他于是趁着司机拐弯的档口,假装重心偏移地往旁边挪了挪,一把揽过陆寅柯的后颈就把他往柯基屁股里按。假装玩闹的同时侧身过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软乎乎的柯基屁股正好挡住司机视线。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仅仅两秒后他就面色如常地坐了回去,只用毛茸玩具堪堪挡住了下面半张脸。
“回去把价格算好发给我,”他的声音闷在棉花里有种超脱寻常的稚气,“AA啊。”
第56章 发烧
“2019年12月10日 周四 晴
青协的项目太少了,红十字献血间隔时间太长,须要有更长期的项目补上,最近让小韩去谈几个。
杜悠最近退步有点大,班主任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很急切。但算了,只要她努力就好,也怪我不能在这么重要的关头陪在她身边,要不下半年实习的时候不住校了吧。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要给她太大压力了,回家的时候多给她炖点好的。
今晚开完例会发现lyk在外面等我,他说今天是我们交往一个月的纪念日。已经这么久了吗?我好像没什么感觉。跟他在一起每天时间都过得很快,就是学习效率有点下降,但心情好像变好了。舍友还说我最近笑的次数变多了,是不是太明显了?
对了,今天教资出成绩,我过了。
还有最近换季,身体好像不大好,有点咳嗽,扁桃体应该也发炎了。lyk说了我一通,还给了我感冒药,但吃了药头还是晕,鼻子还是堵,有点难受。
他今晚怕我冷,把大衣披给我了,明天记得还他。
但他为什么穿得比我帅?
狗东西。”
杜彧吸着鼻子合上日记本,把它仔仔细细塞进了桌上两本书的插槽间。他的头很晕,就像一块濒临崩溃的跷跷板,不论往哪个方向偏一偏都会抑制不住地一沉到底。
稀里糊涂爬上床前,他最后瞄了一眼已然被他挂在橱柜外的大衣。灰黑色的毛呢大衣版型挺立,宽肩窄腰,穿在陆寅柯身上煞是养眼,走起路来飘荡的衣角既斯文又霸气。
……他突然有点想陆寅柯了。
疲惫地把自己窝进棉被里,他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
他安静地眨眼,安静地呼吸,安静地聆听睫毛扫过枕套的细微响动,安静地体验失重的坠落。
他的脚太冰凉,凉得他难受。只能尽力团作一团,把它搭在还算温热的小腿上。时间一久,他的腿似乎冷下去了,可脚却依然不添一分热度。
要是有什么炽热能熨帖他的身心就好了。
要是陆寅柯在就好了……
他迷迷糊糊地乱想着,头脑越发昏沉散漫,最终不堪重负地跌落进了柔软却深邃的沼泽里,只呛出一口苦咸的泥水。
“小彧,最近过得还好吗?二叔没再难为你们吧?”
“嗯,他拿不着保险金早就不管我们了,我现在和杜悠住在好心的叔叔家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顿了顿,“对了,我考上N大啦!”
“哇,我们家宝贝小彧这么厉害啊,真是爸爸妈妈的小骄傲。”
“哪有……都是你们教导得好。但杜悠快高考了,最近状态好像不太行,我到时候鼓励鼓励她。”
“对了妈,还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你们说……”他的声音突然尴尬起来,“我最近谈恋爱了。”
“真的吗?也是啊,毕竟你都是大学生了,妈妈期盼的早恋也算是没抓着。对方是个怎样的姑娘?你要对人家好点啊。”
“……啊。”他似乎有些别扭地抓了抓头发,好半晌才回道,“他是个男的……”
“对不起啊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其实我没想的……”
他感到自己的鼻子好像被柔软的指腹轻轻刮过了,用着宠溺的力道。
“是那孩子吧,姓陆?我和你爸都看见了,他气了好半天,还说要用衣架抽你的屁股呢,老古董。”
“算啦,爸妈本来也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健康快乐地过完一生。你要是真喜欢那孩子,就去吧,记得带他来看看我们就好,我还能拉住你不成?”未经岁月摧残,仍然和以前一样年轻美丽的女人弯下了一双与杜彧如出一辙的眼,温情脉脉地抬起胳膊摸了摸他的鬓角,“我走的时候你才到我肩膀,现在都长这么高了,妈妈只能抬头看你了。真是……”
“妈!”他听见自己哽咽了,那么丢脸,那么幼稚,那么无措,漫出眼睑的泪水是那么滚烫,他好像重新变回了漫天飞雪下那个束手无策的小孩,“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啊……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人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下一刻就从腰间开始,玻璃裂纹一般碎落下去了。
她模糊的手还妄图再抚上儿子的脸庞,却在触及的最后一刻悉数分解,化作了随风而去的飞灰,连一星碎屑都抓不住。
“杜彧!杜彧!”
他在猛烈的摇晃中虚弱醒来,隐约觉得自己眼角黏黏糊糊睁不开,整张脸似乎都高高肿胀着,浑浑噩噩间只能听见舍友如同水面波纹般扭曲的呼喊。
“你他妈的发烧了!头好烫!上午的课别去上了!要我陪你去医院吗?!”
发烧?
他明明已经好几年没发过烧了。
也是,要不是发烧,他怎敢梦见她。
支着自己脱力的身体疲乏地靠上床头的柯基屁股,杜彧眯起眼睛看向抓着他床沿探出一个头的黄海鑫。
“……不用,你上课吧,我自己可以。”
“你自己可以?!”黄海鑫夸张地惊叫起来,“你烧糊涂了吧?你这叫可以?!我只摸了一下都觉得你发高烧了!”
“不行……你们今天上午要做pre的,少了人是要扣分的……”他垂着眼梢摆起手,唇色苍白,干裂的褶皱像几道道弯沟。
“那那那……”黄海鑫着急地跺了跺脚,“对了!陆寅柯!你最近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吗?那你给他打电话,一定要让他送你去医院啊!”
杜彧靠在墙上缩成了一团,被子掖了好几道揪在手里,眼睫委委屈屈拉着,一副随时都要再次睡去的模样。
“好,”他若有似无地应道,黄海鑫甚至没看见他嘴唇的颤动,“你快去吧。”
“那……那我走了啊,你一定要给陆寅柯打电话听见没?”他最后关切地看了杜彧一眼,终于拎起书包冲出了宿舍,他快迟到了。
杜彧仍旧一动不动地窝在枕头与墙壁的折角中,像只纸箱里的幼猫一样瑟瑟发抖。
他现在神志还算清醒,只是浑身上下无一不渗着寒气。虽然手脚冰凉,鼻子里呼出的气息却是炙热的,就像极端天气在身体里打架一般。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医院了,说不定发烧从昨晚就开始了,只是他一直不太关注,总觉得只要吃点药就能好。
下地的一瞬间,他差点跌倒,眼前一阵发白,耳里高鸣不止,明明什么都没吃却抑制不住干呕,只好抱着膝盖蹲埋头蹲到地上。
这是低血糖犯了。
真行,自己居然这么弱不禁风,还好没有一个人看到他这副糗样。
尤其是陆寅柯。
他倚在桌角蹲了一会儿,终于能晃晃悠悠勉强起身。飘飘然地洗漱完,他套上棉服,看着柜门处挂着的长款大衣,犹豫地抓起手机按亮了屏幕。
陆寅柯最近好像在准备一个项目,已经连续熬了很多天夜了。这点小事,就别去打扰他了吧,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更何况还没病到非得人陪不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