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想着,胳膊一伸就拿过自己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打开相机按下拍照键。
没关声音,手机发出洪亮且失礼的“咔嚓”声。陆寅柯条件反射伸手去捂音口,但奈何还是没能赶得上。
床上的人被吵醒,眯着眼望向声源,声音一时间有些毫无防备的软糯。
“我怎么睡着了?”
似乎是感觉到不对,静了两三秒后他用手抹了把脸,用嘴吸了气再通过鼻腔呼出去,总算才感到清醒些了。
他终于又压低了声音向陆寅柯看去,两腿从床上放下坐在了床沿边。
“你洗完了。”用的是陈述的语调,“谢谢你帮我把纸捡起来。”
“说啥呢,又客气了不是?”陆寅柯总算也不用再纠结该不该叫他的命题,他手拿纸稿一屁股坐在了杜彧旁边,因为床实在硬得无处可陷,只能震动一下以示抗议。
杜彧接过他递来的纸张:“怎么又不穿衣服,你对睡衣过敏?”
陆寅柯哀嚎:“我靠你又污蔑我!你看看这里闷的,我恨不得全裸。”
“那你晚上就等着被虫叮吧。”
杜彧眼珠微动,正好扫到陆寅柯显露的锁骨,并不精巧反而充斥着野性的张力,它就像个衣架,支撑起了他宽厚结实的肩背,是杜彧都不得不承认的性感。现在上面确实冒着一些细小的水珠,透明晶亮地折射着光,也不知道是没擦干的水汽还是刚出的汗。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人就像个蒸腾的火炉,即使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杜彧空荡敏感的臂膀也总能感受到些微热度。
不灼人,但也绝不温和,是在这闷热的天气里会让人不由自主加快心率的那种热。
他移开了视线。
说实话,陆寅柯的一些举动总会让他产生轻微的不自在,会让他在一瞬间手足无措,心烦意乱。
是多虑了吧,他想,果然别人施加的好意自己还是无法令人习惯的。
“淋浴间怎么样?”杜彧下床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
“不行,太窄,”陆寅柯用脚趾勾了勾快要滑下去的拖鞋,“转个身都困难。”
他下完定论后用眼睛打量起杜彧,他又想起动车上他略为纤细的手腕和单薄的身板。
“你可能稍微好点。”他说。
“有地方放东西吗?”杜彧拿出一件短袖和一条内裤。
陆寅柯快速扫过他墨蓝色的平角短裤:“没有呢,干脆跟我一样光着出来吧。”
杜彧站起身低头剜了他一眼,转身拎起了窗边的折叠椅。
“我们还没到可以坦诚相见的地步。”
“是吗是吗?”陆寅柯冲着他离去的背影喊,“如果是玉玉哥哥的话,弟弟随时可以哦!”
门又被关上,隐隐还能听到上锁的声音。
陆寅柯摇摇头,心想这杜彧怎么还没对自己卸下心防呢。
过了将近十分钟,浴室里的水声止住了,杜彧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纯白短袖擦着湿淋淋的头发从小隔间里走了出来。
他的脚踝很漂亮,穿着拖鞋更能看到侧面凹下去的阴影和向外凸起的骨骼。拖鞋或许是进了气,每踩一下都会发出类似于猫叫的细音,柔软又娇媚,给面前清冷的人增添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稚气。
或许是淋浴间太过闷热,他连眼尾都染上了一丝异样的潮红。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淡淡掠过,是似看非看的一瞥。
陆寅柯这才意识到他是第一次看见杜彧洗完澡后的样子,即使是住在他家的那个晚上,他都因为烂醉如泥而失去了窥得美色的先机。
他注意到这件短袖大得有些超出常规,似乎大了不止一个码数。杜彧下面没穿睡裤,短袖下摆遮遮掩掩的盖去一半短裤的痕迹,远处来看就像什么也没穿一样。
陆寅柯突然感觉自己像只巴甫洛夫的狗,不,比它还差点。人家至少是尝了味才流口水,而他呢,才第一次看见这餐盘,就已经开始禁不住分泌唾液了。
他近乎贪婪地盯住杜彧看了两秒,等他擦着头发面向自己时,便赶紧敛去了眼里奇异的眸光。
“你这短袖……”他故作镇定地提了口气,“看起来不是你的码啊。”
杜彧把半干的头发用手捋过去,露出饱满圆润的额头。
“怎么,失忆了?这是你家的。”
陆寅柯一愣,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嗯?我家的?哦……好像你那天在卧室里穿的就是这件。”
“有什么好奇怪的?”杜彧回头望他一眼,伸手把毛巾搭在了房前一根细绳上,“我不想还你了,这件衣服穿得挺舒服。”
“这有什么,你不提我早忘了。再说这衣服本来就是专门给客人准备的,不过尺码好像大了。”
陆寅柯觉得脸有些微烫,一定是洗浴的热气从隔间溢进了室内,否则怎么会这样热呢?血液都要沸腾一样。
他弯腰把脸埋进手掌心里。
“这尺码是你的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杜彧站在床脚,“回你的床上去。”
陆寅柯的脸还埋在手心里,说话像有回声,变得更堵塞而沉重,像是沾了水的羽毛,再也飞不到天上去:“是你太瘦了,我几个兄弟都跟我差不多。”
“话说回来,”他从掌心里抬起脸轻轻拍了拍,试图重新回到自己的节奏,“这不是你的风格啊,我们杜主席不应该一直都是不受嗟来之食吗?”
“嗯,”杜彧应得理直气壮,“我是不喜欢收别人东西,但这是我从你家拿回来的酬劳,我还挺心安理得的。”
“行吧,”陆寅柯终于用拖鞋蹭了两下地面作出要走的样子,“看来我以前把你想得太美好了。”
杜彧闻言嗤笑了一声,声音沉重得像是窗外黏稠的黑夜。
“没有美好过。”
是啊,怎么会美好呢,从来都是如此恶劣。
毕竟,他是个罪人啊。
第25章 秘密
第二天清晨六点不到,杜彧就在朦朦胧胧的曦光中睁开了眼。
简陋的方窗不配拥有窗帘的眷顾,白亮的日光从玻璃中折了几个弯最终投到地上。耳边是隐约的鸡鸣,“喔喔喔”的啼声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般毫无休止。身下的板床硌得他生疼,骨头要穿透皮肤似的。
“喂,”他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陆寅柯。”
“起床。”他翻身坐在床沿按起太阳穴,“起床,陆寅柯。”
还带着恬然笑容的睡神陆寅柯仍旧沉浸在梦中,毛巾被在他身上随意搭着,一角还拖到了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他浑身上下纹丝不动,估计也就只剩心脏还咚咚跳着,血液还汩汩流着。
杜彧用充盈肺腔的方式深吸了一口气,他怎么觉得这一路上不是他睡就是自己睡呢?这人啊,怎么就是睡不够呢?
虽然没几缕风,但早上的气温还称得上凉爽,他伸伸腿站起来,两臂向上伸了个懒腰,这才感觉全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
“起来,”他两步走到睡神床边拍拍他肌肉紧实的手臂,“六点了。”
第三次呼唤后,睡神总算费力地睁开眼。他单手向上,两边摸了摸,这才摸到一个长方体的物件。他迟缓地拿起看了眼时间,又果断地放了下来,带着些许的愤怒与不屑。
“这才六点!”
杜彧又开始踹他床脚:“你这是在支教,又不是……”
“行了我知道了,”刚刚还气得不行的睡神突然坐起了身,他膝盖折起,两臂有意无意架在了上面,活像在掩盖些什么,动作之快和诈尸有的一拼,“我起来了。”
“真醒了?”杜彧皱眉,一时间搞不清状况。
“真醒了。”
陆寅柯严肃地点头却不再进行下一步动作,他和杜彧对视了两秒开始催促:“你快去洗漱吧。”
杜彧闭了闭眼,神情有三分疑惑和七分困倦,显然是还没完全清醒。
“嗯,那我洗完去煮粥,你别又睡了。”
“不会的。”
在得到睡神信誓旦旦的保证后他调头就走,拖着与身躯不符的沉重步伐一步一步踱出了门外。
而室内的陆寅柯直到听见他开始漱口,听见清水在口腔中来回碰撞最后被吐出的碰壁声,这才紧锁着眉头掀开了薄被。
只见他的小兄弟正斗志昂扬地挺立着,以一种十分傲人的姿态,像是在城楼上检阅士兵的军官。
“操。”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你他妈怎么回事啊,净给我出丑,之前也没见你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