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将军的白月光(重生)(201)

林谘执壶斟酒。

“昨夜花千树,星如雨,可惜你没看到。只她以后能自在了,想来你也是高兴的。值得浮一大白。”他将酒杯举至林斐面前,“斐斐,我们兄妹喝一杯。”

林斐盯着那酒杯半晌,道:“正是。”

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再不多问。

林谘微微一笑,琼花落满地,翩翩公子如玉。

仰头干尽这一杯,痛快。

追封的旨意下来,逍遥侯以吴王入葬谢陵。从他以下,前太子和诸皇子、于氏和她的孩子们,都随葬。

只有人心里暗暗嘲笑皇帝,惺惺作态的仁厚终究没能在史书里落着好名声,后人读史书,看到“开元四年六月初三夜,逍遥侯府大火,诸人皆亡”这一段,必然会觉得是皇帝下的手。

李固自己却并不在意。他若想杀末帝,或者需要杀,根本不会眨眼,直接手起刀落。只从前并不需要。

他如今只关心两件事,一是缉捕潜入云京的南人,一是谢玉璋。

永宁公主府闭府谢客。

贵妃、淑妃、贤妃都谴了人来吊唁慰问,杨侍中及夫人、两个儿子、儿媳都来过,还有其他一些与谢玉璋走得近的人,永宁公主只都称病不见。众人皆叹。

只是侍女挡得住这些人,挡不住皇帝。

皇帝现在来,都是直入公主内室。因公主这些天,都没有出过内室。

李固来了几日,这一日对谢玉璋说:“出来走走吧。”

谢玉璋道:“正想着呢,待父亲下葬了,我跟舅舅借他家的别业,去西山住一段时间。”

李固道:“不用借他家的,我给你。”

谢玉璋道:“好。”

十日后的吉日,宜动土、安葬。皇帝赐下丰厚陪葬,逍遥侯府诸人入土为安。

又数日,永宁公主离京去西山休养。

林斐与丈夫商议后,随同陪伴。

第155章

李固将西山上的一处别业给了谢玉璋。谢玉璋带着嘉佑和林斐住了进去。

六月十九的晚上,李固来了。

林斐也不吃惊,因明日便是旬末休沐日,云京到西山,快马也不过就一个时辰。李固是什么人,在河西可以千里奔袭几日几夜的人,这段距离于他,说不定一个时辰都不到。

她告诉他:“刚用了晚饭,在园子里。”

李固问:“怎地这样晚?”

林斐道:“白日里她没胃口。”

李固问:“吃了什么?”

林斐说:“只喝了一碗荷叶粥,一些清口小菜。”

李固皱眉,却没有马上去见谢玉璋,说:“我洗漱一下。”

他骑马而来,身上尽是灰尘。

林斐立刻安排了。等去见谢玉璋的时候,他已经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了。

谢玉璋躺在芭蕉树下的躺椅上,似睡非睡。

当她被惊醒睁开眼看到李固的时候,只顿了顿,便叹了口气,问:“晚饭用了吗?”

李固在一旁坐下:“路上用了。”

谢玉璋更叹气,问:“带胡进来的?”

李固道:“是。”

谢玉璋唤了侍女来:“去问问胡统领他们,想用些什么,叫厨下去准备。再端碗粥过来,荷叶粥就好,开胃。弄些小菜。”

李固道:“不用。”

谢玉璋道:“路上能吃什么?无非是干粮。”

李固道:“带了烙饼和熏肉。”

烙饼和熏肉,于平常人是不错了,若行军,也是一餐好饭。

可他是皇帝,于皇帝而言,这一餐粗糙得让谢玉璋叹气停不下来。

李固道:“怎么老叹气?”

谢玉璋道:“我在这边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李固想起刚才她躺在躺椅上似睡非睡的模样,宛如那些头发都白了老妪,成日里打着瞌睡,没有精神。他的眼睛里便写满了不信。

谢玉璋只能告诉他:“真无事。我经历过很多事,许多都并不比这回的容易,也都过去了。”

李固听了,心头涩然。

谢玉璋也没法告诉他,她的人生经历过两世,看过谢家村血流成河。今生,怎么都不能说比前世更差。这几天在西山,她已经渐渐缓过那口气来了。

“不过是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而已。”她说,“以前就很明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必须做什么。便是讨厌做的事,也告诉自己得认真去做,还要做得很好。”

李固沉默了一下,问:“讨厌做的事都是哪些?”

谢玉璋含笑不语。

李固眼神微黯,问:“包括我吗?”

谢玉璋轻摇团扇,道:“一开始是包括的。”

李固问:“一开始?”

“是呢。”谢玉璋回忆道,“回到云京见到这个人,和记忆中不太一样呢。倒和草原上那些人差不多了。坐在高位上,可以予我华丽衣衫,予我珍珠宝石,便理所当然觉得可以拥我在怀里,让我为他解衣裳了。”

这话直白地说出来,李固这样的城府,都觉得后脖子发烧。因他当时的心态,实在是被谢玉璋说中了七七八八。只强撑着道:“是你先扑上来的。”

谢玉璋团扇遮着半张脸:“是啊,要我脱的衣裳都替我准备好了。我去见他的一路上,很是酝酿了一番情绪呢。说起来,当日发挥得着实不错。”

那一日谢玉璋完全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李固想起来,后颈烧得更厉害。

谢玉璋轻轻一笑,指甲掐着团扇的硬边,顺着那圆一点点捋过去,缓缓地、懒懒散散地道:“我呢,十四岁便开始与男人周旋了。对于男人,大约懂得比你后宫的人多那么一点。所以常用这些小手段吊着你,却又一直不从了你。实是我原就怕逍遥侯府有需要我救命的一日,我是想着,等到那一日再委身给你。毕竟我也没有别的可以与你交换的了。”

李固心酸,问:“后来呢?”

“后来就……如你所说,人心换人心吧?”谢玉璋道,“那天晚上你坐在我面前,我就只想哭。事到临头才觉得自己傻得可以,知道你断不会为了我委身献媚便做不对的事。更知道我若是把那话说出口,既侮辱了我自己,亦侮辱了你。总之,我说不出口。”

她抬眼,慵懒道:“只我既那一日都说不出口,以后,你也别想从我这里再听到那话。”

李固道:“我望你一辈子都不说。”

“也不用一辈子。”谢玉璋道,“我今年再过生辰,便是二十四了。再过个几年,颜色消了去。你的后宫里全是新人,入宫十五六,水葱似的年纪。我这个人自然而然地便成了过去。只你这人长情,相知一场,大约也不会刻薄我。我享着公主的待遇,吃穿不愁,见人不跪,大概一直都能过得挺舒心的。”

“相知一场”四个字,浇得人心里又酸又软。

这便是她想要的“以后”吗?是多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事。

可李固嗓子里眼发涩,就是说不出那个“可”字。

谢玉璋轻摇着团扇,等着他。

什么也没等来,粥来了。

白玉雕成的莲瓣碗,碧绿的荷叶粥看着便清爽。

李固端起来,也不用调羹,小小一碗,仰头两三口便喝净了。放下碗,也不要小菜,挥挥手,让侍女们都退下。

他绕过了这个话题,问:“在这里要住多久?”

到底是不肯给她一个准话。因他说过的话,都得算数。

谢玉璋反问:“今年什么时候行猎?”

李固道:“秋季吧。”

谢玉璋道:“今年也要拖到那么晚吗?”

李固道:“人太多,吵到你。”

不论夏猎秋猎,只要皇帝一来,云京的贵人们便也呼啦啦就来了。到时候西山上许多别业里便都是人。忽然便如街市上一般热闹。

谢玉璋现在,的确不想被人吵到。皇帝的体贴,她便受了,道:“好。”

一样没有回答,到底打算在西山住多久。只摇着扇子问:“你今晚住在这里?”

李固道:“跑了一个多时辰的马才到,现在回去,天黑山路骑夜马不太安全。”

不知不觉,这个人也变得很会说话了。

谢玉璋摇着扇子,道:“知道了。”

李固心满意足。

李固长期上朝养成的习惯,第二日天不亮便醒了。却知道谢玉璋断没有这么早起的,院子里打了几趟拳,晨练了一番。

洗了个澡出来再问,谢玉璋已经起了。看看天色尚早,李固便知她是因为自己而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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