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暗自庆幸,现在空青是走在前面。若是他在前的话,怕是要当着妹妹的面摔个狗吃屎了。那样的话,就有点太损大哥的威仪了。
好不容易凭借一身毅力跟着空青到了灵溪村的村口,常有财累的简直如同一条死狗一般。倒是脚下生风的空青,脸不红气不喘的站在原地踌躇半天,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走吧?先进村子里看看人是不是还在。早点确认了,你也好早点放下心来。”偷空把气喘匀了,常有财站在落后空青一步的位置,提醒道。他此刻虽然看不到空青的表情,但却能理解空青此刻的纠结。
即使是血缘再亲近的亲人,长时间不见面之后,还是会有一个适应的时间去慢慢亲厚起来。什么一见如故、一拍即合的感情,先决条件一定是这是两个开朗健谈的,不然给你俩内秀腼腆的人,你试试。
听了常有财的话,空青转头给了对方一个感激的笑容,这才咬了咬牙,抬腿往村子里走去。
‘自作孽不可活’的常有财,只能继续坚持,迈开还没有完全休息好,泛着酸劲儿的腿,跟上前面的小女孩,坠在她身后,往村子里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有财想得太多了,他总觉得进村子以后,温度要比村子外面低上好多,直冷得他胳膊上的汗毛儿都立了起来。但见到前头的空青完全好像没有这种感觉一样,他只能闭紧嘴巴,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只是脚下的步伐,却比之前匆忙了许多。
跟着空青在村子里头七拐八绕的,终于在一户人家的大门外站住了。
常有财跟上来后,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认出来,眼前不是别处,正是李家。李长庚的那个李家,李空青的那个离家。
只是当时领着这三姐弟走的时候,大门明明是被锁起来的,现如今那门却是虚掩着,门里还传来窃窃的说话声。
将空青拦在身后,常有财咽了咽口水,向前走了两步,轻轻地将那大门推开。
院子里面如同他们走时候那般收拾的很干净,正当间坐着两个小女孩儿,看上去年岁相近,最多不超过两岁的年龄差;院子右边站着个穿着短打的壮实青年,正一斧头一个利落的劈着柴火。
“阿爹,有人来。”院子中间的小姑娘最先发现常有财,拉着稍微矮些的妹妹,快步跑到那青年身边,一左一右的抱住了自家爹爹的大腿。
“进屋找你们娘去。”那青年见状,嘱咐两个女儿后,便拎着劈柴的斧子,大步流星的朝二人迎了过来。
“你们找谁?”那男子站在离常有财三步远的位置,开口问道。
他一开口说话,常有财立马就判断出这正式昨天那个开口规劝的男子。因着这种低沉浑厚的音色很是让人印象深刻,后世统称这种听起来很性感的声音叫有磁性。
可这人话里的意思却让常有财忍不住笑了两声。瞧这话问的,站在人家的院子里,现在主人家回来了,却还要问主家是哪位,来这里找谁?真以为自己是猪八戒了,见了谁都想打一耙?
常有财往旁边迈了一步,露出身后的李空青来。他其实也是就算是给保镖,真正有话语权的还是身后的这位小姑娘。
李空青盯着那那人看了一会儿,试探性的喊了句:“明东姑父?”
当年姑姑成亲的时候她也不过七岁,因着当时爷爷并不满意这门婚事,家里面一直是低气压笼罩着。连迎亲那天迎亲队伍里敲敲打打的,也没给他们家带来多少喜气。因着当时顾虑爷爷,所以她其实也只见过姑父一面。所以并不太能记得那位姑父的长相。
但印象当中,那穿着一身新郎红衣的姑父,应该是清瘦俊朗的,眼前这个衣服都要遮不住身上肌肉的男人算是怎么回事儿?
那男人却比空青还要懵逼,呆呆看了两人半晌,这次转身冲屋子里喊了一嗓子:“月娘?月娘你出来瞧一瞧!这是不是空青?”当时迎亲的时候只顾着新娘子了,倒真是没注意岳丈家里的这些孩子,刚刚要不是眼前女孩儿脸上的胎记,他还真不敢轻易做出判断。
“啪”的一声,只听见屋里头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借着,便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个妇人。
那妇人发髻有些凌乱,双眼红肿,眼神里都带着三分的心灰意懒。如若换个环境的话,这应该是个极其注重自身外表仪容,和谁都吃得开的女子,可如今,竟弄成了这副模样。不说其他,就说那两片薄唇,都因为长时间的缺水,而有些惨白干燥,还起皮了。
眼看着快跑到跟前儿了,那妇人却慢慢停了下来。一看就是长期劳作的双手不安的搓着上衣的下摆,讷讷的喊了声:“空青?”
见空青点头答应了之后,踉跄着跑了两步,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不顾旁边准备将她扶起的男人,自己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跪在地上,用手小心翼翼地捧起空青的脸颊,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像是确认什么一般,继而将空青狠狠的搂进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只是这哭声中,没了之前的绝望。
空青被她拉的一个趔趄,险些也如同那妇人一般,跪倒地上。好在小姑娘机灵,关键时候倒腾了两下,没有如那女子一般,结结实实的摔倒。
常有财非常尴尬的站在原地。
那妇人好像一点不在意有没有外人,也不想去在意又没有外人,哭声一浪高过一浪。两个本来还趴在门框那小心往外瞅着的小姑娘,一见娘亲哭的这么伤心,也跑上前来,从背后抱住自家娘亲,跟着放声哭了起来。那男人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偶尔低声规劝几句,见实在劝不住,竟然跟着低头抹起眼泪来。
已经累到双腿打颤的常有财,只能自食其力的,朝不远处的石桌出走去。坐到一节石凳上面,背对着这急需宣泄感情的一家人,闭上耳朵,来个眼不见为净。
先不说那俩莫名其妙跟着哭起来的孩子,单说那男人,常有财就有些看不上。自家媳妇儿一哭,找不到什么有效的措施便罢了,竟然半点主意没有,翻来覆去只会干巴巴的劝几句,其他时候却像是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别说李老头当年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加入这是他闺女,他也不乐意。
世人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身为一个男人,让自家媳妇的手变得那般粗糙,这就是不应该发生的事儿。自家媳妇一哭就麻爪了,没主意了,要这样的男人有何用?只为了当你伤心难过的时候,他扮演个柱子借你靠一靠吗?
你说这男人从外貌上来看,从声音上来听,都是个挺负责、挺爷们的,怎么现在一看,却这么面、这么没主意呢?要是他常有财的媳妇在他面前的哭的话,算了,不说了。他这种绝世好男人,怎么可能让自家媳妇而哭呢?
不过多的将注意力放到这一家人身上了,也不去私下里揣测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了。这种事情大多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那素月当年为了嫁给这人都能跟她爹对着干了,想来这人身上还是有什么可取之处的。
想着那那人唯唯诺诺的模样,和那两个穿得并不是太好,有些面黄肌瘦的小丫头,常有财脑子里不由得又脑补出一出家长里短的开年大戏。
神游太虚的常有财拄着下巴,并未主意到身后的姑侄俩已经告一段落,如今正相携着进屋子里互诉衷肠去了。
那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背对着他们一家子坐着的常有财,转身抱了些柴火进屋子,烧了些开水送了出来。
“真是对不住恩公,我们一家子让您看笑话了。竟怠慢恩公良久。”那男人不善言辞,只是嘴里不住的自责道歉。
被吓了一跳的常有财急忙起身接过男人递过来的杯子,却被杯身的温度一烫,速度极快的就将杯子放到了石桌上。
见到对方脸上的尴尬之色,常有财急忙解释:“这杯身太烫了,没拿住......”
那男人听闻,即使脸上皮肤有些黑,但仍旧是肉眼可见的“唰”的红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来任何话。
常有财对这样的人是真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兄台也不要叫我恩公,我姓常,看兄台略微年长于我,要是兄台不嫌弃,直接唤我有财便是。”
那男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手脚并用的表示他不曾嫌弃过对方。“常老弟哪里的话,我叫崔明东,家里是霞朔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