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匣香(42)

从鲁晓颦的神色看似乎对于她的提议不以为然,她脸上瞬间消散的不屑表情是对她韩七宝,还是对张笃承?韩七宝恍然若失,以为自己的提议是皆大欢喜。

鲁晓颦走后,韩七宝在家中气了几天,她造访丁太太家要好好散散心,把前日的不快驱散。丁太太听说韩七宝来了,欢喜得连忙迎接:“张夫人!这是哪里的风把你吹来了?来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做准备啊!你看看这里真是怕腌臜了你的眼。”

“丁太太客气了……”韩七宝对丁太太的热情到过分的态度历来不冷不热,她解下身上的黑披风交到一边站着的丫鬟,随丁太太一道走进她家客厅。女佣上来两杯“休宁松萝”,待两人坐稳后,丁太太止不住地望着韩七宝讪笑。

“我也是在家闲暇无事,闷得慌。便过来坐坐。”韩七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放下了。

“张夫人今日来,我欢喜不尽,只是怕怠慢了待客的礼数。”丁太太两手抚在膝盖上高兴得不知如何摆放。

“我也是坐坐就走的。”韩七宝和善的微笑说,这与她出门前气得蔫倒一边的样子有天壤之别。

丁太太见韩七宝不住地喝茶也不敢造次、叽叽喳喳地自说自话,自己闷了头拿着茶盏也喝了几口。

韩七宝望着丁太太身上银鼠织锦旗袍,明纬缂丝的弄色芙蓉粉红地游枝一团凸显衣料上,袭了传统又不囿于传统,这便是鲁晓颦的织布技艺。

她瞧着丁太太的花色,又慢慢地喝了口茶问:“这是鲁先生的手艺吧?”

“张夫人好眼力,确实是她家的布。她家的布不好买,仅此一匹。被我抢到了,便不再有了。”丁太太被张夫人注意起身上的衣裳,禁不住美滋滋地说道。

“这颜色活泼又不失清雅穿在你身上不错……”韩七宝停住了喝茶,把茶盏搁在一边的案几上笑着说,“你倒是鲁先生的常客,我也很爱买她家的布匹刺绣。”

丁太太听到韩七宝如此一说也笑了:“张夫人是个美人,这颜色穿在你的身上要比我好看许多。”

“你说得这话真叫人听了舒畅,倒也教我心生感慨啊,如今我老了……”

“夫人,你哪里老?你正值风华正茂,你的风采及姿态是旁人万分之一学不去的。”丁太太听到韩七宝喟叹容颜衰老,连忙打了短,极力奉承道。

果然韩七宝听了面露喜悦之色,她想起鲁晓颦的事,今天到丁太太家便是专程为此而来。

“听闻你和鲁先生交好,我也有心与她结交,有时看她身形单薄,止不住得替她感到难过,想是她创业艰难,一路走来,有诸多的不容易吧?”

“阿弥陀佛!张夫人宅心仁厚,可真是活菩萨啊!这鲁老板也真是可怜,听说死了丈夫,从北京过来的,一个人孤孤单单,她开始在巫溪女子学校教书,后来因为生养孩子,丢失了工作,才在这巷口、菜市卖鸡蛋、刺绣。无锡城这么大,大街小巷哪里却都有她的身影。”丁太太一说起他人的八卦事便是滔滔不绝,至于其中有没有掺水便不得而知,总之人云亦云的事大抵也是真的。

听完,韩七宝神秘莫测地浅笑,又道:“确实可怜,可我怎么听说她是抛弃丈夫私逃出来的人?”

“鲁老板的传闻很多,版本众多,不过我这版本最为可靠。至于你说的我也听过,我看鲁老板为人重情重义,不像是行事颠倒的人,只怕是谬传。”丁太太听韩七宝如此说立即为鲁老板洗清冤屈。

第41章

“我怎么听她说她的丈夫还在等她团聚?像是活得好好的。”韩七宝追问道,她一定要把鲁晓颦的事打听清楚。

“是她亲口说的?”丁太太听韩七宝问的蹊跷,连忙问道。

“确实是她亲口和我说的。”韩七宝脸上隐去笑意,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我就不知道了……”丁太太无法自圆其说,干脆哑了声,她也惊奇一向对他人不关心的韩七宝对鲁晓颦私生活有颇多兴趣。

韩七宝见想打听的也打听到了,索性起身站起告辞:“我也要走了,再喝下去就要把你家的茶叶吃没了。”

“张夫人可真是爱说笑。你尽管来!我这里的茶叶够你吃的。”丁太太笑着凑近了张夫人,招手让丫鬟把黑披风拿来,她亲自为韩七宝披上,嘴里又不住地“啧啧”咂嘴:“人人都说张夫人是古典美人,我看也是,怎么看都比那西施貂蝉更加美丽。”

“丁太太,都说你会说话,我今天是折服了。西施貂蝉什么样子?只怕谁也没见过,依了想象乱诓。”她嘴里这样说心里是高兴的,原先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晚上,张笃承坐在床上看书,韩七宝坐在梳妆镜前解下盘着的发髻,她偷瞄灯光下的丈夫,昏黄的灯光轻描他硬朗的轮廓,他那道剑眉下的明亮的双眼时常盛满天幕中的星汉让她心生眷眷之心,韩七宝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只觉得这般注视着他也是异常幸福。她想,过几日再去和鲁晓颦说合说合,只要能令笃承开心她虽死也无憾了。

鲁晓颦琢磨着韩七宝当日说话的景象大约并未死心,或许还会和自己提及。鲁晓颦手里摸了几回杨苏莉赠给自己的匕首,将它重新收在木箱内。她坐在煤油灯旁,灯罩内火苗窜动凝结了一团彤红的灯花,思忆起种种,她展开雪卷提起水笔给齐鬙殷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很好,孩子也很好,让他不要担心她这边,一定要多保重自己。她笔锋突转说想让桂生到他那里,如果桂生去了要他不可放弃桂生的学业,如果在马来西亚遇见合意的女子就娶了吧……只是……一定要善待桂生……鲁晓颦字里行间充斥绝笔书的口吻,及至后来齐鬙殷收到书信又是坐立不安起来,要差靳伯的小儿子去无锡寻她。

那晚鲁晓颦把儿子唤到身边,出奇的温柔地说:“桂生啊~你可记得姆妈几个月前的话吗?”

桂生抬起头望着母亲,如今他的个头快到母亲的前胸,母亲眼角带着哀愁慈爱地凝望自己,他知道母亲指的是让他去北京找大伯父齐思元。

他点点头道:“我记得的,姆妈交待我找到大伯伯,要他带我去见太叔公,我就可以见到我阿爹了。”

“好孩子……”鲁晓颦把桂生拥在怀里轻轻抚摸桂生的头发道,“找到你阿爹后,你也要好好读书,好吗?”

“姆妈……我能不走吗?我舍不得离开姆妈……”桂生说着心头涌上悲伤,抹了抹带湿的眼角。

“傻孩子,姆妈也舍不得桂生。鸿雁若要高飞终有一天是要离开故土的。桂生你长大了,要有出息,不能时刻依偎在姆妈的身边。”鲁晓颦说完,轻柔地拍打桂生的后背沉默了。除了坐水牢那段时期,自有了桂生起,他娘儿俩从没有分开过,想到这里,她双手拥住孩子,心里沉进深不见底的墨潭中。

“桂生……你明早就启程吧……至于学校方面我去沟通,好么?”鲁晓颦的声音模模糊糊飘进桂生的耳里,他抬起深邃的眼眸,小声地啼哭,不知道为什么姆妈这么狠心要赶自己走。

“不要哭……从今天起把泪水装进肚子里,你是大人了。”鲁晓颦忽而严厉地说道。

“是……”桂生擦擦眼泪垂下头小声答应。

鲁晓颦嘱咐完,放开桂生叮咛:“回房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是……”桂生垂头丧气地挪移了步子踱进自己的房中。

鲁晓颦见孩子淡出自己的视线,冲到房门口眼睛再次模糊,却又把泪水强逼进眼眶内,她默默地凝视桂生的背影消失,胸前不住地钻出一股巨疼……

第二日鲁晓颦送走桂生后,她亦如往常去织布坊,或者刺绣,或者去造访其他客户。几日后如鲁晓颦所料,韩七宝又让人请她家送花布,鲁晓颦心下领会说是买她家的花布,恐怕是另有目的,只是她自己也有别的打算,那便是要报鲁家的血海深仇。

到了少帅府,韩七宝不住地凝眄着她,脸上挂带暖意绵绵的笑容:“鲁老板来了啊……你不来我也觉得日子过得无味了。”

“多谢夫人牵挂!”鲁晓颦也回笑道。

韩七宝拉住鲁晓颦瘦弱的手腕邀她坐,仔细打量了她,瞧见她一双眼睛布满红丝道:“你怎么也不爱惜自己,今番看你又比前几日更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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