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选择用这根火柴去划火柴盒旁边的磷纸了。”苏末在听完了整道题目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用火柴盒旁边的磷纸去划这根火柴的话很难烧起来。受力面积太小了,摩擦力的作用不够。”
“没错,你的选择是对的。”在听到了苏末给出的答案后,向来聪慧的姜若诗也不得不为苏末的智商而感到震惊,因为年仅六岁的她不仅说出了正确答案,而且还给出了明确的解析,“在这个过程里,火柴作为出力的一方,所以在上面;火柴盒作为受力的一方,所以在下面。出力方因受力方的存在而富有动力和激情,受力方因出力方的存在而富有意义和延续。此外,每一根火柴在划过火柴盒旁边的磷纸的时候,都会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换句话说,火柴盒旁边的磷纸上会保存着每一根火柴划过的痕迹。这就说明在下面的受力方的身上往往都会留有在上面的出力方的痕迹。因此我们要争当在上面的出力方而不是在下面的受力方。”
在说完以上这番话后,姜若诗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瞬间羞得满脸通红。她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衣冠禽兽,居然当着一个小孩子的面狂踩油门。
好在苏末听了虽然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于是这一大一小继续搭起了乐高积木。
玩着玩着,苏末突然间又想到了一件让自己感到好奇的事情:“姜姐姐,‘过年期间在别人家里上药不吉利’是真的吗?”
“假的。”沉迷于搭积木的姜若诗听了头也不抬地回答她道,“这只是一个迷信的说法,根本没有科学依据。迷信和敬畏完全是两回事——迷信是扭曲了的敬畏,是不好的。所以你千万不要接触它,相信科学才是正道。你的麻麻刚才只是为了不让我感到难堪才故意那样说的。”
在得知了“过年期间在别人家里上药不吉利”这个说法是假的以后,苏末不禁更加好奇了:“姜姐姐你明明都已经把问题看得这么透彻了,为什么还会相信这个迷信的说法呢?”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也不想相信的。但是潜意识里的恐惧感和灵魂深处的疼痛感却令我不得不去相信。”姜若诗依旧专注地摆弄着眼前的这堆积木,“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的父母就离异了。因为当时的国家还在实施‘计划生育’这项基本国策,我的父亲又是想要生个男孩子传宗接代的大型国企负责人之一,所以他就在外头找了别的女人。这件事情被我的母亲发现了以后,两人开始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最后甚至演变成了都恨不得当场杀死对方的程度,于是他们就离婚了。父母离异后我被判给了我的父亲,但是他的女人眼里容不下我,各种栽桩陷害给我的父亲吹‘枕边风’,想方设法地把我赶出家门,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再加上她又为我的父亲生了一个儿子,所以不久后就成功了。”
姜若诗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用的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好像正在给苏末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一般:“被赶出家门后的我开始四海为家,这个亲戚这边住几天那个亲戚那边住几天,循环往复。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不希望被别人打扰的,再加上我的父亲给他们的钱又不多,所以很快就没有人再愿意收留我了。于是我被扔回给了我的母亲。说实话,我本来还挺感谢她能够收留我的,如果她的目的不是为了拿我当‘出气筒’的话。自从和母亲一起生活了以后,被毒打就是我的家常便饭——她打麻将输了,回来打我;工作不顺心了,回来打我;相亲失败了,回来打我;听见外头有人提起我的父亲了,回来打我。有一次我因为写作业煮饭晚了几秒,她就直接冲进我的房间里撕了我的作业本还给了我一巴掌。因为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迷信的人,所以过年期间更是我的噩梦。在这段时间里别说是在家里上药了,就连提到了‘药’字都会遭罪。而且逢年过节她会更换折磨我的方式,比如用刀砍我、用火烧我、在割伤我之后又用尖锐的指甲挖我的伤口之类的。”
好疼......
这是苏末在听完了姜若诗的讲述后的第一反应。接踵而来是“好可怕”。
顿了顿后,原本还打算说些什么的姜若诗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的倾听对象苏末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而已,她的这些不好的经历很有可能会给苏末的童年留下阴影,于是她立马打住了。
再次开口时,只是为了因自己的唐突而向苏末道歉然后转移苏末的注意力:“抱歉啊,莫名其妙地就开始自说自话了。我们继续搭积木吧。你看这座城堡很快就要建好了。”
在听说了姜若诗的故事后内心里对姜若诗充满了同情的苏末其实对积木这种幼稚的玩具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相比起这堆乐高积木,她认为阅读一些关于曼哈顿计量法、洛卡德交换理论、猎场理论、DNA分子双螺旋结构之类的书籍对她更有吸引力。她先前之所以愿意待在房间里搭积木,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这么突兀,她知道自己的妈妈苏慕晚和麻麻郁云舒都希望她能够像一个普通的小孩子一样长大。普通的小孩子应该都喜欢玩积木,所以她就玩了,并且后来还邀请了她喜欢的姜姐姐一起玩。她原本以为姜姐姐也和她一样,不会喜欢这么幼稚的东西的,现在看来恰好相反。
既然她的姜姐姐喜欢,那么她也就勉为其难地喜欢一下好了。
于是苏末立马装出了一副激动万分的模样附和姜若诗道:“哇,姜姐姐你好厉害呀~既然你已经快把城堡给建好了,那我就来帮你组装士兵吧。”附和完毕后,苏末立即也动起了手来。
“我很厉害吗?真的假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玩到这么像样的积木呢。”收到了来自于一位六岁的小朋友的夸赞的姜若诗竟然有些飘飘然,不知道她此时此刻是不是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苏末的同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姜若诗的最后一句话让正低着头组装着士兵的苏末不由得鼻子一酸。
“当然是真的!姜姐姐是我见过的搭积木最厉害的人!”也不知道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苏末才让自己的声音维持了表面上的平稳。她很快地就组装好了一个士兵,然后把这个士兵往姜若诗所搭建的城堡前一放,得意洋洋道:“姜姐姐你看,这个是你,乐高世界的救世主。”
在听到“救世主”这个称呼的时候,姜若诗的这只正在搭建着城堡的顶部的手猛然一滞,紧接着一块正被她拿在手里的积木掉了下来。
“姜姐姐,你怎么了?”敏锐地察觉到了姜若诗的异样的苏末立马就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
既然“乐高世界”肯定不是姜姐姐的逆鳞,那么就只剩下“救世主”了。
“难道姜姐姐不想成为救世主吗?”苏末不用想也知道姜若诗接下来一定会用“没事”来回应自己刚才的关心,所以她连忙抢在姜若诗作出回答之前抛出了新的问题。
“曾经想,但是没能够当成,所以以后再也当不成了。”姜若诗果然忽略了苏末的旧问题,回答的是苏末所抛出来的新问题。
“为什么呢?”苏末自认为“过去没能够当成”和“以后都当不成了”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着因果关系。
“十七岁那年的暑假我抽空回了一趟乡下去看望我的奶奶。我的爷爷很早就去世了,我的父亲和大伯他们估计认为把一位老人带在身边是个累赘吧,所以奶奶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乡下。为了给她作伴,我都已经做好了一个暑假都待在乡下的打算了。乡下赶集的那天,我到集市上买了点紫薯,在回来的途中路过了一个高坡,高坡的背面隐约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泣声。我寻思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于是拿了一把锄头就翻了过去一探究竟,然后就看到了禽兽不如的一幕——一个中年男人正把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岁左右的女孩子压在身下干着龌龊的事情,他的身旁还躺着三个全身赤.裸满身痕迹的女孩子,年龄估计也是在十三岁左右。她们好像都是已经被什么东西给迷晕过去了,因为她们的眼睛都是紧闭着的。”
在说到这里的时候,姜若诗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悲愤:“这个中年男人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存在。因为我是醒着的,个子比较高挑,手里又拿着锄头,所以他的第一反应是逃跑。我没有追上去,虽然我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自信,毕竟练了十几年了,但是我认为眼下更重要的是不让这些女孩子衣不蔽体,所以我回家拿了几件衣服后就折回来了。唯一醒着的那个女孩子在向我道谢后百般恳求我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因为这会让她们以后都无法抬起头来做人,还很有可能会让她们嫁不出去。当年的人的思想不像现在的人的这么开放,乡下的女孩子很多都没有上过学,所以就更加封建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