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生百谷+番外(19)

转念一想,是裴嘉言让我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心态,不惹事也不胡闹,所以才能在这儿等待我的血进入他的身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所以还是裴嘉言自己救了自己,我是他的生命中转站。

我以为自己从来都与巧合与小概率事件无缘,直到现在。而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别的时刻反复提醒着我,我和裴嘉言流着相同的血。

我爱他,我是他的哥哥但我也爱他。

就在一个月前,验血的护士提醒我是熊猫血后顺口科普,全国能在RH阴性的类别里同样血型的概率是0.03%。

我是裴嘉言的0.03%。

17.

我不知道给裴嘉言输了多少血,护士每次还能不能抽的时候我都说可以,到后来她可能看出来是嘴硬,外强中干,没敢再多抽了。

其实我真的可以,只要能救裴嘉言抽多少都无所谓。

看着一帘之隔的地方医生在裴嘉言身边忙碌我有种无力感,可能也是失血太多,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好像肉体和灵魂彻底分离了。后面他们就不给我看了,但我试图越过那道帘子去看裴嘉言好像没有成功。

那边手术的进度我也毫无概念,感觉做了一个世纪,护士来给我打上点滴时我听见自己虚弱地问她:“姐,那小屁孩儿快没事了吧?”

护士知道我是他的哥哥,笑了笑安慰我:“已经脱离危险了。”

然后我就放心地昏了过去。

裴嘉言大出血,我也大出血,我们是难兄难弟,亡命鸳鸯。

手术结束,我迷糊地觉得好像和裴嘉言被安置进了同一个病房,醒来时他就在我右手边,依然睡得很沉,眉头紧皱。他瘦了不少,脸上肉都不见了,也许因为病痛带上三分苦相,不过我有裴嘉言滤镜,觉得他什么时候都漂亮。

只是那双干净通透的眼睛正闭着,我目不转睛地凝视他,渴望做他睁开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然后很酷地说:“醒了?”

我好会写剧本,光是想想都要忍不住笑。

但下一刻老妈和裴叔叔推门进来打断了我的独自浪漫,他们对儿子救命恩人仍然保留着起码的尊重,没因为过去的事直接扔我在医院大门口。

护士站在旁边简单说了一下情况和注意事项,尤其提了下献血量。我听见时心想可别说了吧,裴叔叔本来就恨我。

他的脸果然一下子黑出锅底色,老妈反而还好。

我很了解她的情绪化,擅长生气和后悔。当她把我赶出家门断生活费,又因为裴嘉言不得不联系我时,我想她也后悔了。但这点后悔抵消不了她的愤怒,特别猜到电话里和我做爱的就是裴嘉言后,她大概也很想砍我几刀泄愤。

她对裴嘉言倾注了全部的母爱,眼下裴嘉言这么凄惨,救他的人刚好是我,老妈就算依然想杀我也会给裴嘉言一点面子。

这下好了,恩与怨没办法一笔勾销但她不得不对我温柔些了。

虽然我觉得她不再爱我,能好声好气说几句话也可以。相比陈达,她后来尽管不是我的监护人却依旧上心。大学时她帮我联系房子交租金,买鞋买衣服给生活费,还让假期去和裴嘉言玩。结果我操了她最爱的儿子,在她看来,我相当恩将仇报。

各有过错,所以我对老妈总是宽容很多。

裴叔叔不想和我说话,转过身去坐在裴嘉言的床边。他像一座山隔开了我的视线,我只好遗憾地转头看向老妈,想了想,没喊她。

老妈调整了下点滴的频率——她就是这样,做事时很细致会让人感到她也在意你——然后才缓慢地坐下。

她很难开口似的,好几次才喊了我一声:“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换个心眼儿小的人不会放过这个阴阳怪气的机会,说“你是我妈都不知道我血型”或者“不用谢我只要五百万就离开你儿子”都行。但我最近心态异常稳定,懒得口嗨,就点了下头:“没事。”

“医药费……”老妈嘴唇嗫嚅一下,“我会出,然后你养病的钱也会给。这次嘉嘉的事要你献血也不容易……”

“说重点吧。”裴叔叔背对着我们打断老妈。

我看见老妈瞳孔微微颤抖,预感到接下来的话不会很客气,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贫血让我有点头昏眼花,然后听见老妈说:“小岛,你要多少钱?”

换在一年前,三年前,老妈但凡对我说这话,我指不定真的会认真考虑。反正钱乃身外之物,我活不了多久不如多拿点去挥霍,免得自己死得和陈达一样憋屈。可现在想法变了,他们打聋了我一只耳朵,不计较是最后的温柔。

要钱,可以,只要我说出来他们别试图掐死我。

尤其是裴叔叔,他脱了小时候那层和蔼的皮,因为生意变得暴戾而刻薄,我都疑惑他怎么能养出裴嘉言这么可爱的小孩。

我翻着眼皮做出认真思考的样子,心里却想:好傻逼啊。

裴叔叔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准备听我的答案了,我伸出一根手指,面无表情地对老妈说:“要不先给我一个亿?”

老妈僵住了,裴叔叔差点当场暴跳如雷。

我就在他们尴尬的沉默中看了裴嘉言一眼,他还睡着,对这场对话一无所知:“狮子大开口对吧?我没想用这个事跟你们要好处。”

老妈欲言又止:“小岛,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要了你们的钱,你们肯定会提要求让我不准和嘉嘉再联系。”我没理她微弱的辩解,边说边奢求裴嘉言能听见,不是有那种说法吗?昏迷状态却对外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那裴嘉言也有可能吧。

老妈正想要否认,裴叔叔却异常坦白地说:“对,我和你妈妈就是这个意思。这次不管怎么说你救了嘉嘉,所以你之前对他做的事我们都可以既往不咎。”

“我怎么了?就算我强奸他,送到法庭也只能判猥亵啊。不信你试试,等三年出来了你看裴嘉言找不找我。”

裴叔叔猛地站起身。

我知道这话说得异常欠揍,随便换个语境能被口水喷死,但就是一下子火气上窜被破坏了控制很久的冷静。当然了,我不指望这辈子能有谁支持我们,纯属讨厌裴叔叔说话的口气,好像谁很期待被他原谅。

大约他真的会幻想有朝一日我跪在他面前,求他成全我肮脏的爱情。

世界上也有用钱摆不平的事,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小岛你别这样说话啊!”老妈安抚着裴叔叔转过脸来,“不是那个意思,真的,我们知道你没说钱,但你爸爸……”

“别提他了。”我说,“当着嘉嘉不如直说,不就让我滚吗?”

老妈和裴叔叔都不做声了。

/

钱或者愤怒,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我真的明白。

他们还是觉得我带坏了裴嘉言,并且裴嘉言住院也被算到了我头上。才刚成年就敢玩离家出走,如果放任他继续接触我这个大烂人,裴嘉言会越来越堕落,最后偏离他们规划好的光辉灿烂前程似锦的人生。

但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除非裴嘉言亲口说他不需要我,或者我真的会害他。只要他们不作妖,裴嘉言怎么可能伤害自己?

而我也绝不伤害他。

静默之后,我突然想起来问老妈:“嘉嘉为什么会来医院?”

裴叔叔好像一直等着我问这句,当即踹翻了一张凳子,轰隆巨响也没能吵醒裴嘉言:“你他妈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嘉嘉怎么可能出车祸!”

果然算到了我头上。

可是,车祸?

裴嘉言明明被锁在祝昉那儿啊怎么能怪我?

“是不是你怂恿他往外跑?!肯定是你!每次都是和你联系后嘉嘉变得很不对劲,祝昉也拎不清怎么能放任他闹着和你说话……今天祝昉一个没看住,他拿了车钥匙就跑出门了,他只开过两次车,迎面被一辆中巴撞到侧翻……”

耳鸣一下子放到最大,充满了我的所有意识。

后来就都听不清了。

老妈在哭,裴叔叔在咆哮,我头痛欲裂,听不见除了扰人的嗡嗡之外的其他声音。而刚经历了一场手术的裴嘉言安静躺在旁边,毫无感知。

我想说没有怂恿他,却隐隐赞同裴叔叔那句“联系后变得不对劲”。

对父母言听计从的裴嘉言有了点变化,和我必然有关系,只能解释我不是主使毕竟他的想法不会每个都告诉我,可我真能把自己撇开——把裴嘉言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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