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黎抬眼看了她一秒,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思问没有举杯。
魔尊有片刻的微怒,但随即又陪着笑道:“问儿,举杯啊。”
思问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笑道:“原不知今日这魔宫有喜事,只是魔尊这杯举的早了些,不知少妃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她心里暗笑,这魔尊不是早已宣布夺了她的少妃之位了吗,怎么,如今又想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那就别怪她让他下不来台。
魔尊还未说话,下座的成山先是拍案而起:“六公主,魔尊已经给足你鬼谷的面子,甚至不计较你如今身为邪灵之身,你却如此这般不识好歹。”
她还未说话,魔尊先开了口:“成山将军,莫要这般对问儿无礼。”
成山愤愤不平的坐下。
魔尊转头看向思问,一脸诚挚的样子:“问儿,先前种种皆是误会,是外祖对不起你,如今,你看在蒲黎的面上,可否不计前嫌,还是回来吧。”
说罢,他又信誓旦旦道:“外祖知道,成为邪灵定然是你一时不慎所致,何况你重回魔界以来,也未伤过一草半木,可知你是善心,外祖愿为你求得天地原谅,尽量寻求医治之法。”
“医治之法?”她轻蔑的笑了笑:“这三界还有医治邪性之法?”
魔尊点点头:“许是有的,外祖一定尽力寻求。”
“哦?是吗?”她定定的看着他:“原来魔尊知道这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啊……”
这话什么意思,她相信魔尊能听懂。
果不其然魔尊的脸色瞬间有点发青。
但他转瞬又道:“问儿说的也对,我这大话确是说的早了,有没有法子医治邪性确是不好说,需得寻到线索和证据才是,否则,便也是信口开河了。”
她听得出来这话的意思。
他在点她,在提醒她,提醒她如今没有证据,真要报仇便也是谋逆。
她知道,魔尊已经听出来她誓死不与之为伍的决心,所以有些急了。
但是他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他为了博一个好名声,曾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牵累于她的。
何况如今,她灵力不凡,又坐拥百万魔兵,也俘获了不少魔界百姓的支持。
贸然对抗,对他也没有好处。
她心内嗤之以鼻:“看不惯我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她端起案上的一盏茶来,轻轻撇弃茶盏里的碎末,然后抿了一口:“若是没有证据也罢了,若是有,定然是能发现的。”
魔尊的脸色青的发黑,似一块未开化的玄铁那般冰冷墨寒,良久,才露出一丝微微的笑:“那便是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她轻抬眼眸,便能看见魔尊眼神里的怒气,她想,这场宴会最重要的议题恐怕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念头刚一落地,她便看到魔尊将茶盏的杯盖掀开,然后默默放到了一旁。
紧接着,成山将军便站了起来。
“老臣有一问题,如今实在是不吐不快,否则夜里辗转反侧,也终归难以成眠,到不知六公主可否与我解答一二。”
她慢慢放下那盏茶,做着一副谦虚的样子:“成将军有话直说,你我两家原本就是姻亲,思问是小辈,定然知无不言的。”
成山将军眉头一皱,慌忙抬头看了魔尊一眼,然后赶紧回答:“这云慕已死,姻亲早已不做数了,何况鬼王谋逆,我自是羞与为伍的。”
思问自然是故意说出“姻亲”二字的,她何尝不知道成山对这两个字的介意。
他怕他成家因为和鬼谷的姻亲而获罪,所以如今这样狗腿一般的侍奉着魔尊,处处为难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留情。
成山怒怒的将她一瞪,问:“我且问你,既然魔尊已然宣告饶你一命,你又为何成立这鬼谷之军与魔宫抗衡。”
思问装作无辜的样子,答:“成将军这便是误会了,哪里来的鬼谷之军,不过都是思问的朋友们罢了。”
“朋友”?成山反问:“朋友会称呼你为鬼帝?”
她笑笑:“朋友们如何称呼我,怕是将军左右不了吧,至于将军刚刚说的抗衡一事,到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我们自回到鬼谷之后,可曾说过要对抗魔宫吗?”
成山被怼了回去,面色更加难看起来,于是再道:“那你率一众邪灵入魔界,搅乱我魔界风气,又是什么意思?”
“搅乱风气,”她微微侧头,十分不解的样子:“我这些朋友里,虽也有曾因一念之差入邪的人,但如今都已是良善之辈,何况刚刚魔尊也说过,我们自入魔界来,从未伤过一草一木,反而还赠药与魔界百姓,这扰乱风气的罪名,可是万万不敢担当的。”
说罢,她特意瞥了一眼魔尊的方向,他两手紧紧的握住番台的边缘,手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第97章 魔宫赴宴3
“都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说来,问儿的朋友对我魔界也算有恩”,
蒲黎淡淡的吐出一句话来。
她心内微动,却不肯表露在脸上。
成山大袖一挥:“好,这些切不计较,就算他们改邪归正,但终究也是邪灵,自古邪灵游介三界之外,如今却堂而皇之的进了鬼谷,这又是何道理,难道六公主要仗着魔尊的仁善,就可为所欲为了吗?”
思问赶紧端起一杯茶,佯装恭敬道:“成将军这便更是冤枉我了,若不是成期妹夫带人毁了黑木林,我们又岂能沦为流浪之人,如今鬼谷空了,好歹也算个栖身之所啊。”
“你……你……”,成山终究还是吃了败,只得把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搬了出来。
“那你谷里之人伤了魔宫的三个亲使,难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终于提到了正题。
思问侧了侧脸,正色答:“那三个亲使的死,可与我鬼谷无关。”
“无关”,成山陡然提高了声音:“难道那三个亲使不是死在了鬼谷门口吗?”
“是死在鬼谷门口,但却不是死于鬼谷之人的手中,”她淡淡的闻了闻茶香。
成山很是不服气:“这话,便是六公主推卸责任了吧,我看,你分明是要谋反。”
她装作吓了一跳,手上的茶水不小心洒了出来,四哥已然怒到了极点,厉声回道:“你分明是血口喷人。”
成山没有理会四哥,只是定定的跪在魔尊面前,深深磕下一个头去:“魔尊,此事定要严查才是。”
一时间,众魔的议论之声又开始此起彼伏起来。
她正要说什么,蒲黎却也同一时间跪了下来:“外祖,此事必有蹊跷,还望外祖不要听信他人之言,莫冤枉了问儿。”
魔尊恨恨的看了蒲黎一眼,眉心的沟壑变的越来越深。
思问手里握着十足的证据,根本不用着急,只是淡淡的坐在那里,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思问公主,还请您给魔宫一个解释,”成山继续逼问。
思问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然后缓步走到大殿中间,从袖中拿出早已放好的录音石,稍稍施法,里面的录音声便传了出来。
“魔尊亲自部署了这步棋,好栽赃鬼谷中人,小的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是什么”?成山大惊。
思问告诉他:“那日听闻魔宫派往鬼谷的使者有伤亡,我深感痛心,于是想要亲赴魔宫谢罪,谁知路上遇见了这个亲使,他不认得我,所以便说了实话。”
她没有说出假扮蒲黎的事情,因为她断定,那个使者定然已经被灭了口,所以有些事情自是不必说出来,免得惹了麻烦。
这魔界的录音石皆是怪石台的天然玄石所成,向来是做不了假的,所以,这是她的铁证。
但她亦知,即便所有的人都信了这个证据,仅凭此,也只能让魔尊颜面扫地罢了,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所以,她拿出这个证据,是冲着成家去的。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结到冰点,冷却了片刻过后,成山先是提出异议:“这根本就是诬陷,魔尊怎么可能故意设计陷害你等。”
思问点点头:“思问自然明白,魔尊是不会做这般事情的。”
话毕,她看到魔尊脸上的表情略略转了三分。
她续道:“但是旁人会不会狐假虎威,利用私仇故意为之,意图挑起魔界大战,那就不得知了。”
说罢,她直直的盯着成山,道:“成老将军说,是与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