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放(29)

陶然默不作声。

他处理螃蟹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一旁咖喱蟹骨肉分离。他左右各放着一个盘子,左边是蟹腿壳子,右边是蟹腿肉。

他一口没动,只是将蟹肉挑取出来。他好像很享受分解的过程,吃倒是在其次。

这还是陶然第一次见人这么吃咖喱蟹的。

然后更惊讶的还在下一刻。

只见沈临将剥离好的蟹肉均匀分成两盘,然后舀过盘里的咖喱汤汁,浇在蟹肉上面。这过程,他还细细观察两份的蟹肉和汤汁是否均等。

“这份你的。”沈临将一个淡绿色骨碟递到陶然面前。

“我……”陶然一时没弄清眼前的状况。

沈临擦擦手,见陶然就要将盘子推回来,他神情淡淡:“不吃就换一家。”

他将刚才她的回答转头送还给她。

一桌丰盛新鲜的食物,怎么能说不吃就不吃。陶然将盘子放到自己面前,对着挑得很整齐的蟹腿肉,闷闷地说了声:“谢谢小叔。”

声音很轻,沈临倒是听得无比清楚。

他解决完嘴里的食物,擦擦嘴角,没有根据道谢一事挑刺,而是轻轻地应了声:“嗯。”

从小西湖出来,时间正好过九点。

这里离外面的正道有些许距离,小西湖环湖而建,夜里隐去白昼的喧嚣,现下倒是静谧得很。

沈临回头看看陶然:“走路回去?”他在询问她的意见。

“我都可以,”陶然与他对视,随即又别开眼,弱弱地说:“走回去正好消食。”

等于默认了他的建议。

前几天刚下过雨,这几天大部分是阴天,晴日很少,道路上倒还残留着潮湿的痕迹。

江城冬天就这点不好,太过潮湿。

走出一段路程,陶然隐隐觉得空气有些凉,紧了紧外套,双手兜在外套口袋里。

“给。”

陶然看过去,是一双藏青色的手套。

沈临放到她手里,说的却是:“明早不要忘了还要晨跑。”

陶然看看手里的手套,上面似乎还残存些许温度。余光里,沈临的身影愈来愈远。

就是顺眼之间的事,陶然一边套上手套,一边快步追上沈临。

月亮隐藏在阴云背后,夜色很好地掩饰了陶然嘴角浅浅的笑意。

手套很暖,这个冬夜也很美好,而她则不必要担心什么。

——

标题和内容提要参考歌曲《暗涌》。

第19章 一点满足:一点在乎

又是一个周六晚上,陶然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沈临也正从一个会议脱身。他起身离开书房下楼倒水,陶然正好上楼。

“小叔,”陶然朝他点点头打了声招呼,而后就要上楼。

“嗯,”沈临回视她一眼,就要下楼。

下了没两个楼梯他转过身出声:“等等。”

陶然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他,眼里是询问:“怎么了吗?”

“晚上你想吃什么?”

陶然想了想,上个礼拜才在外面用过餐,这周再下馆子,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她试探性地问:“可以自己煮吗?”

沈临下了楼梯,走到客厅倒了杯水,润润嗓子,才走到楼梯口。

陶然还站在原地等待他的回答。

“那需要去超市买菜。”沈临说,“家里没东西可以煮。”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陶然一周几乎都在学校,沈临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公司,一天三餐也在公司附近的餐厅解决。

家里有定期的钟点工上门打扫,最近因为家里没什么人,沈临让钟点工一星期来一次,然后考虑到家里不开火,冰箱也没定期添置新鲜的果蔬肉类。

时下,冰箱空空如也。

没东西可以出去买,这倒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主要是吃什么。

陶然拖着声,尝试着问:“我提什么都可以吗?”

沈临皱眉。

陶然向来懂得怎么察言观色,见沈临眉头皱紧,她心下一凛。

“就当我没说过,小叔你说了算。”她说完就要转身朝卧室走去。

“陶然。”

只是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楼下那道轻淡的声线使得她不得不收回还没落地的脚。

陶然转身,抱着一个帆布包在身前,她一边偷觑沈临,一边弱着声说:“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她轻叹,怎么就又说错话了。就算沈临问了,那也是出于礼貌和客气。她要做的该是问沈临想吃什么,而不是她得寸进尺,进而提出的要求。

“我很难相处?”沈临问。

陶然抬头看他,神情错愣。

她想,原来他皱眉不是因为她话里要做的事,一方又苦恼,这个相处问题是他第二次问了吧。

“没有。”陶然违心回答。

“没有?”沈临却是轻轻笑了声,慢着声道:“那就往下说,晚上想吃什么,想什么就说,不用顾忌我。”

每个字,每个音节都重重地敲打在自己身上。这和上次他在饭桌上帮自己回应沈之仁关于请假一事一样,他也是这时的声音。

坚定有力的,让她往下说,往下走,不用管别人。

沈临见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连看他都不敢看,整个人低着头杵在那里,像个定住的木头。不由得头疼,他揉揉眉间。

“陶然,我希望我以后跟你讲话的时候,你可以想讲什么就讲什么。我不像你爷爷,你不用顾忌,更不用害怕。”

最后的两个字眼使得陶然抬头,依旧不说话,神色倒是一脸惨白。

沈临心里重重叹口气,“陶然,在我生气之前,说话。”

“嗯。”轻得像羽毛拂面,可以等于默声。

沈临沉着声,脸上还带着些许笑意,“陶然,我没听见。”

陶然双臂抱紧怀里的帆布包,里面是她带回来要换洗的衣物。现在它们就像一根浮木,让她得以获取暂时的搁浅。

“晚上我想吃火锅。”陶然紧紧抓住帆布包的带子,手背抓得筋脉暴涨,她声音拔高些许:“晚餐吃火锅,我想吃火锅。”

冬天吃火锅,是寒冷冬日里的一点慰藉。

陶然说完低头盯着木地板看,也不敢抬头瞧楼下沈临那边的情况。

“回屋放东西,我带你去超市。”

过了会,楼下传来沈临清澈的声音。

陶然抿唇,低低应了声:“好”,而后快速跑回房间。

放下东西,陶然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她靠着门背,看向半合的门窗。想到沈临说的话,眼眶微湿。

家里人从来不会过问她的意思,陶敏还好,某些事会征求她的意见,不过多数事她征求意见的时候,其实已经把决定做好,只是用委婉的方式来告诉她,事情该这样做。

而沈之仁和沈承航从来不懂含蓄和委婉为何物,他们很直接地通知陶然结果。

就连她想在冬天吃火锅,她提过一次,却被沈之仁无情反驳。

反驳的理由现在想起来也很搞笑。

沈之仁说麻烦,准备食材麻烦,吃着也麻烦。

陶然走进浴室,扯过毛巾过水,只是毛巾刚碰到脸颊,她再也忍不住,整张脸埋在冷冰冰的毛巾里,双肩颤抖。

她下楼梯的时候,时间已过去二十分钟。

沈临坐在客厅的沙发山,怀里抱着台笔记本。见到她下楼,合上笔记本,问:“可以走了?”

陶然走到沙发旁边,说:“可以了。”

想了想又说:“如果小叔不想吃火锅的话,我们也可以吃别的。”

沈临将笔记本放到沙发旁的架子上,走到陶然面前。

他低头看她,刚才远远看着,他看出眼眶有些红。陶然皮肤白,所以眼眶有点点红就会很明显。

这下他离她只有一步远的距离,仔细扫过她的脸庞,说:“哭过了?”

陶然赶忙低头。

沈临又问:“很委屈?觉得我话说重了?”

“不是。”陶然先是轻轻摇头否定,继而声音慢慢抬高:“没有委屈。”

她想起上次开家长会沈临过后问她,想不想知道家长会上班主任说了什么。虽然陶然并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但是第二天,她倒是发现了她给沈临的本子里写了这次家长会的内容。

后来是医院那次,接着是每周日的晨跑。

这些事本该是她的父母给予她的,不论是关心、批评或者是其他的关候。做这些事的人本该是她最亲近的人,该是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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