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放(15)

上了几次医院取了几次鱼刺之后,她便对鱼这道食物敬而远之。

如果要吃,那也是沈临将鱼肉挑好,确认没有鱼刺了,她才会吃上几口。

陶然喝了两口水,将保温杯旋好放到该放的位置,笑道:“你忘记了,上回跟爷爷在海湾区酒店,就点了一道东星斑。”

那天沈临被别的事情占据了注意力,这会经她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了一些,他道歉,说:“那天忘记你不喜欢吃鱼的事情。”

其实来临城半年多,对于这座临海城市的饮食,陶然已经习惯许多。她摇摇头,说:“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

她垂下脑袋,揪着自己的手指,说:“鱼刺卡几次就习惯了。慢慢的,什么事总会习惯的。”

沈临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不由得握紧,侧过脸庞看她。

这回倒换成了他欲言又止。

陶然仍是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了江城的机场,已临近傍晚时分,沈之仁派人在外面等着。沈临看一眼,也没说什么,带着陶然上车。

上了车,沈临接了几通电话,都是对公司事情的一些简短安排。他处理公事,陶然倒是侧过脸庞一直望向窗外。

这座她生活近二十年的城市,一街一景皆是那么熟悉。街边的绿林还是印象中的新绿繁盛,道路依旧是干净而又冰冷的。

沈临关掉手机,转过脸庞见她看窗外看得那么出神,伸过手握住她放在座位上微微发颤的手。

陶然感知到来自那股温暖的感触,眼眶憋了许久的泪这下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慢慢地,泪眼朦胧中,她感知一股身影的接近。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属于这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的气息笼罩自己。

就像许多年前一样。

他无声地宽容包佑她。

陶然靠在他的怀里,终于忍不住痛哭。

她想,明明他不告而别去美国的时候,多少个晚自习课上她盯着发出去的信息默默流泪。可也仅仅于流泪,就好像时间到点了要吃饭般一样,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可这个时候,也许是要去见离去的父母,又或许是回到阔别多年成长的城市,又或者这个时候,这个多少到底对她有些许特别的人也恰好在身边。

陶然想,一切都是这么自然,但却又像被人拼凑到同一块拼图上似的。

在她生命中有着种种不同意义的事物与人,今天全部凑在一块。

她难免感怀,俗话说,近乡情怯。

她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的,不然她不会这么难过。

沈家老宅临山而建,随着车子从大道驶进一条安静却又肃穆的大道,周边的车辆也越来越少,随之是大道两边林立的梧桐木越来越繁茂。

以前读书的时候,陶然最喜欢的便是这一片深得晃人眼的梧桐林木,绿意太深,走在小道上,像是被一股来自大自然的温柔拥抱。

在傍晚时分的夕阳余晖的衬托下,给这一片深绿的梧桐林染上一层幽深。

车子在沈家大门停下。

门口是王叔等着。

见沈临和陶然下车,他迎上前接过行李,说:“你爸等很久了,快进去吧。”

陶然望着门口看了几眼,这才跟在沈临后面进去。

家里什么都没变,家具摆置还是原来的模样,倒是一些上了岁月的物件,随着时间的推移,表面看着越来越亮。

新的是物件,老的却是人。

见两人回来了,沈之仁从大厅中转过身,淡淡地说:“来吃饭吧。”

家里照顾沈之仁起居的还是秦阿姨。

“然然,多吃点,以前你最爱吃这道香草小肠汤,你爷爷这次特意叮嘱我把想熬得浓一些。”

陶然接过秦阿姨递过来的汤碗,说了声谢谢。

放下汤碗,她又朝沈之仁的方向看了看。

后者对此面无表情,只是说:“秦阿姨,这饭硬,你帮我添点中间的。”

秦阿姨一愣,说:“是吗,今天我还特意多放了些水。”

沈临笑而不语,拿过公筷给陶然夹了几块糖醋肉。

沈之仁哼了哼:“我说饭硬那就是硬。”

沈临拿过他面前的玩,说:“秦姨你也坐下吃,我来添。”

秦阿姨摆摆手:“还是我来吧。”

沈之仁放下筷子,沉沉出声:“他喜欢做就让他去。”

秦阿姨作罢。

一顿饭就这么在忧忧揣测中吃下来。期间,沈之仁也没再对两人挑什么刺。

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扫墓,吃完晚饭,沈之仁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让两人好好休息。

沈之仁毕竟年纪大了,时间一到九点,他人便犯困,沈临见状,说:“爸,你先去休息。”

秦阿姨见状上前扶他,也是说:“早些歇息,明天还要起个大早。”

沈之仁摆摆手,由着秦阿姨扶上楼。

沈临看了会电视,等沈之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二楼,楼上也传来房间关门的声音。沈临这才将电视机关了,走到东边的卧室,抬手敲门。

陶然开门的时候,就看见沈临二话不说,自然地将门推开,走进她的房间,而后又很顺手地帮门关上。

单就回江城这一件事,已然让陶然这几天没了同他较劲的力气。对他坦坦荡荡地进了她的门,以及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她倒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么晚不睡还在写字?”沈临走到书桌前,拾起一张宣纸,定睛一看,却是陶敏和沈承航的名字。

陶然的毛笔字师从江城有名的一位毛笔大家。

沈之仁平时虽然对她不闻不问,也没给什么好脸色,但就修身养性这方面,在背地里将诸事安排得妥当。

沈承航自小家教严格,沈之仁秉承练字静心这固定原则。打他六岁起便压着他在案台前老老实实练习毛笔字。

后来陶然长到六岁,也被安排到案台前整日与墨水为伴。

让沈之仁欣慰的是,陶然比沈承航乖巧许多,一整日下来,她真就安安静静地一遍又一遍地临摹字。但转念想到另一件事,这种才刚浮上心头的欣慰瞬间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都说字如其人,这多少有些道理,沈临看着眼前纸上看似轻柔却又有劲的字迹,无声笑笑。

陶然从盥洗室洗净手腕处的墨渍,刚一出来,就看见沈临将她一个写完已经晾干的宣纸卷成一卷卷,而后拿绳子绑住,丢到一旁半人高的花瓶。

高三寒假那段时间,一方面是上不完的补习课,一方面是来自高考的无形压力。陶然整日郁郁寡欢。

沈临见样,便教她用毛笔画兰花。起初陶然画得并不好,在画画方面她并没有天赋。写字这么多年练下来,已经是生命里的一部分,自然顺手拈来。一换成画画,她就苦恼了。

沈临也不急,说:“随便画,就当是放松下注意力,不需要画多好。”

之后,他将她画得一塌糊涂的兰花,张张让风吹干,卷成一卷卷,丢到旁边的半人高青花瓷花瓶。

后来等她高中的最后一学期开学,花瓶里堆的一沓宣纸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毕竟是随意之作,成品糟糕得很,陶然也没多少在意。

只是今天沈临这么一番看似随心的动作,倒让她想起久远的一件小事。

她忧忧想到,自打沈临回来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无数次回忆起从前的件件小事。

都是很小的事,如稀释到最淡的墨水,再往上滴几滴水,所有的痕迹消逝得干干净净的,再无任何踪影。

只是时过境迁,这些小事件如水滴汇聚,在某个特殊的节点,终成一条不可忽略的小河。

沈临朝青花瓷花瓶瓶口看了一眼,说:“你也早些睡,明早还要早起。”

进来这么半天,就为帮她收几张纸和说这句话?

陶然顿下心中的不解,看向窗外,夜色铺满窗台,隐隐有风,窗帘也跟着小幅度波动。

陶然收回目光,看向沈临,说:“晚安。”

沈临走到门口,身后的门也随之合上。卡擦一声,轻轻的,却也让他稳下心神。

他走向自己卧室的途中,暗笑自己多虑了。

——

标题和内容提要参考歌曲《女神》。

第10章 虔诚犯错:良心跳得清脆

清晨醒来,外面雨势淅淅沥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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