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秦凌摊开手,掌心有一枚银色的戒指,他笑着示意我戴上。可连着换了四个手指,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居然没一个合适的。
秦凌有些垂头丧气地把头低下去,
“算了,别折腾自己了,回头我去换个大点儿的。”
我一把把它攥入怀里,
“才不要,给你你就不会再给我了……嘿嘿……我要把它串起来,挂在脖子上……”
秦凌的嘴巴弯成一个可爱的“O”形,无可奈何地笑,
“你啊,像个孩子似的……”
卓落顺利的考上了南大的公费研究生。妈妈说,本来他是可以直接接受本校保研的,可他不愿意,执意要回南京,说离家近,可以随时回来看看。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外漂,累了,想家了。
妈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
“现在你们又在一起了,不管是上学还是回家都有了照应,我们也就放心了。”
十月下旬,南京的气温仍然居高不下,山西路、湖南路、新街口……满大街都是细肩吊带的美女,晃得人抹不开眼。
今天是周末,早上起来,敲了会儿字,继续窝在被子里;秦凌的电话已经响了好几通,催我出来。我把手机关了,故意不理他,困!有时候我就是这么任性!这可爱的呆子居然不依不挠地把电话一路打到了宿舍,我又好气又好笑,只好“哧溜”地爬下床,
“喂,亲爱的,我这就下来,等我五分钟。”
秦凌咬牙切齿地吼,
“苏晓安!我都担心死了,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你这个小妖精,下次再这样,我一定把你吃了,连骨头都不吐出来!”
哦,听听,这哪里还是那个文雅安静的王子殿下该说出来的话哟,我忍不住“吃吃”地笑了,
“是——下次我一定记得,管家婆妈妈——五分钟,就五分钟。”
没等他作出下一步反应,我“啪”一下,抢先撂下电话。可是,没等三秒它又响了,我简直哭笑不得,
“又怎么啦,亲爱的?难道真的变成老太太啦,我耳朵要长茧子啦!”
听筒里一片漫无边际的沉默,我的心突然开始狂跳不止,隐约有种难以确定的忐忑,
“秦凌,怎么了?秦凌?秦凌?”
许久,话筒里传来了声音,安安静静的,
“安安,是我——卓落。”
我脑子里“哄”一下——塌了——卓落?!
这个名字,于我,恍如隔世。
“安安,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卓落……”
喊出这个已经在心底掩埋了好几个世纪的名字,我惊讶地发现,我那不争气的嗓子居然哑了……
“安安,你好吗?”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拼命地点头,我想卓落一定都听得见。
卓落在那头无声的笑了,
“那就好……安安,我马上来看你,你在学校门口等我,千万不要走开……”
我想说等等,可急性子的卓落,已经把电话挂了……
我下去的时候,已经是20分钟以后。秦凌正倚着扶手懒懒地站着。中午的阳光照着他年轻的面庞,美丽得……近若神明。
听见我的脚步,他缓缓回过头来,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这个永远优雅沉静的孩子,上帝知道,我有多舍不得他,我想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
秦凌摸摸我的脸,眉宇间的担忧一重又一重,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昨晚睡得不好吗?”
我伸出手,命令他,
“背我!”
秦凌漫不经心地看一眼我,爽快地笑,
“上来吧!”
他的脊背瘦削而坚硬,硌得我心口一阵阵疼,可是,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我把头轻轻抵在他项间,一阵淡得几乎消失的薄荷清香扑鼻而来。这么多年,他身上的味道从未改变,只是当年那个笑容淡定、优雅沉静的少年已然长成了面前这个长身玉立、英俊挺拔的伟岸男子。我忍不住阵阵心疼,
“累不累?”
秦凌温和地笑,
“不累。”
我轻轻抱紧他的脖子,眼泪几乎控制不住。快到校门口的时候,我跳下来,斟酌良久,
“卓落……卓落一会儿过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卓落?”
秦凌满眼的茫然。
我挠挠头,
“是我哥哥……”
秦凌恍然大悟般,
“怎么一直没听你提起过?”
我在心里叹口气,秦凌,我要怎么告诉你呢?如果可以,我宁愿你们永远不要见面,不要认识。
我含糊其词,
“哦,他以前一直在北京念书,不常回来。”
秦凌不再问了。
我的眼神左顾右盼,不知道在哪个角落卓落就会突然出现。
十字街口的红灯亮了,川流不息的车流一下子戛然而止,整个世界的喧嚣仿佛一下子忽然静止,哪里的音乐响起,
“……好像呼吸一样那么自然,不需要换算,所以我们相遇在这季节绝不是偶然……”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第一眼认出那袭蓝衣,
“卓落,卓落!”
我在心里喊,不敢让任何人听见。他比暑假里似乎又瘦了,轮廓愈显分明,头发好像也长长了不少,软软地遮住了半边耳朵。不过气色看起来蛮好,他扬起眉眼,朝我们站着的方向微笑,撕裂的朝阳般光彩夺目。
这是那个背着我走在一中宿舍的18岁的少年卓落;
是那个奔波在大街小巷辛苦赚钱帮我买电脑的21岁的成年卓落;
是此刻这个正箭步如飞地向我奔来,彻彻底底蜕变成一个25岁成熟男子的卓落。
我望向他,百感交集……瞳孔里闪现的全是16岁、17岁……20岁时,那个眼神邪气,永远无忧无虑的少年的身影。阳光下他的脸,美好得不真实,宛如中世纪教堂穹顶的大理石浮雕,宁静然而安逸;他在笑、在跑、在难得安静的睡觉……
卓落在我们面前站定,轻轻地调匀气息;眼神不动声色地凝视着秦凌,秦凌也感兴趣地打量他。秦凌的眼睛里有细微的敌意,我隐隐感受得到。
卓落忽而笑了,一伸手要拍秦凌,眼神亲近而大方,
“哦,安安的男朋友。你好!初次见面,我是卓落!”
秦凌的肩膀微微收紧,胳膊迅速向后一缩,已不着痕迹地从卓落的手背下闪过,面上还挂着礼貌而矜贵的笑意,
“你好,我是秦凌!”
卓落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很快恢复常态的挠挠头发,
“安安,你预备请我到哪里吃饭呢?”
我张口想说“你选吧”之前,秦凌已经用不容反驳的口气发话了,是的,不容反驳,
“我和安安商量好了,请你去‘金陵’!”
我诧异地盯着他,那个记忆里永远沉静如水的少年,是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悄然蜕变得如此坚持而执拗……
卓落沉吟一下,爽快地答应,
“好啊,自然是客随主便了,你们做东,到哪里都好。”
秦凌用力的攥紧我的手,嘴唇紧闭。卓落沉默地跟着,也不大愿意开口的样子。我转过头叫他,
“卓落,你想吃什么?”
卓落扬起眉眼,懒散地笑,
“还记得小时侯巷子口一块钱一串的豆沙糖葫芦吗?我现在特别想吃……”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刚想笑,瞥见秦凌阴沉沉的脸,只好讪讪地回过了头。
午饭吃得索然无味。我觉得有些冷,不知道是饭店空调打得太低,还是彼此间气氛过于尴尬。我曾试图撮合他俩说话,卓落倒是很配合地笑,秦凌却始终不冷不热的保持着一段距离,不亲近,亦不过分疏离,客套得让我都感觉不舒服。
吃完饭,卓落说赶着赴一个约会,匆匆忙忙就要回去。我明白这是借口,却找不出任何理由和立场挽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踏上出租,终于绝尘而去。从小到大,他永远这样来去匆匆,在我的世界里稍稍逗留,又转瞬消失,我终是留不住他,没有一丝机会……所以,不如放手。
秦凌始终面无表情的凝视着我,看得我不由自主的甚至生出丝丝慌乱,我低下头,搅着他白皙修长的手指,
“你有点不开心。”
秦凌别过脸,不肯说话。我撒娇地摇晃着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