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三年,王隽说起这事,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之后,你们很快就办理结婚手续。说来也可笑,你们结婚前夕,我特意跟他讲过,”
说到这里王隽顿了一下,他在琢磨着该不该讲下面的话。
乔眠已经被他一席话给震惊了,乍然一停,她说:“没事你讲,不用顾虑我。”
王隽点点头,不过讲得没刚才顺利:“我跟他说,你视工作如命,如果你们真的要结婚,请他一定要好好思考。然后当时他给了我一个回答。”
“什么回答?”王隽停顿得很适当,乔眠迫切想要知道何长洲的回答是什么。她有预感,他的回答,一定能让自己明白什么。
谁知王隽看看手表,抬眼笑着对乔眠说:“我觉得这个你该去问他。他快回来了。我也该去巡视我的病人。”
“等等,”乔眠唤住走到门口的王隽,她往前走几步,说:“你为什么特地过来跟我说这些事?”
王隽轻笑两声,说:“你们一个只知道无底线地对对方好,一个从来不知道回头看。再这么闹下去,按照何长洲的个性,他大概会把自己忙成陀螺,也不会过来跟你说这些,而你应该还是继续忙碌你的工作。”
他讲完就要走,乔眠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再次唤住他,说:“那陶然呢?”
她仔细打量他:“你能这么清楚地为你的朋友分析情感问题,为什么你自己的却处理不好?”
王隽满不在意地朝前走。
乔眠也是临时起意问这个问题,她已经抱了不会得到回答的心态,所以王隽头也不回地朝电梯方向走去的时候,她也转身要回病房。
“因为我不适合结婚。”王隽走到半路,回过头说。
何长洲回来的时候,乔眠已经收拾好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一件大衣,一个文件袋,就是他们离开时要带走的东西。
“医生说没多大问题,饮食、作息要规律,还有,”何长洲停下来,上下打量她,“你最近好好运动。”
两人没离婚前,乔眠再忙。晚饭后只要何长洲一有时间,他便拉着乔眠出去走两圈,美其名曰:散步消食。
一开始,乔眠自然不乐意,她觉得没必要。每天上下课,往返教学楼与办公室,路程虽然不远,实打实算下来还是花费一些时间的。
那时何长洲还会开玩笑,他笑着说:“你算是有运动了,我每天就是坐办公室。你要考虑考虑我。”
乔眠问:“你的健身房卡呢?”
何长洲笑意不减:“过期了,而且没时间去。”
“怎么没时间?”乔眠笑:“也没有天天去,那么点时间还是有的。”
这些对话要是换在前段时间,何长洲百分百会被气出内伤。不过那时两人刚新婚第一年,何长洲热情尚在,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说:“每天晚上回去要做饭,真的没时间。”他特意说了两次“真的”来强调他的忙碌。
听他这么讲,乔眠想想也是,厨房方面全是何长洲一人在做,对于饭后散步消食的提议,她勉强答应。
离婚后何长洲从家里搬出,乔眠一人生活,不止生活作息全部做团乱。平时除了学校和家里,偶尔和高可可约那么一两次。除此之外,她再没其它去处。
眼下,被何长洲这么细细地打量着,她脑海里又想到王隽说过的话,脸一红,躲开何长洲的视线,说:“我会注意的。”
这话何长洲可不相信,他一边拿过自己的大衣和文件,一边说:“乔眠,我不是在跟你说笑。”
这边他还在正经严肃,那厢乔眠已经红到耳朵了。站在电梯门口的时候,何长洲余光瞥到,以为她人又不舒服,低着声,有些别扭地问:“是不是不舒服?”
乔眠没听到他的话,刚才与何长洲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突然为一个问题迷惑,她的眼睛到底好看在哪里?
直到电梯门开了,何长洲的问话并没有下文。
出了医院门口,何长洲送乔眠回家,到了楼下,乔眠解开安全带,正要问何长洲要不要上去休息一下。毕竟他昨夜一宿都没怎么睡,只顾着帮她跑前跑后。
谁知她话还没说出口,何长洲倾身过来,而后打开副驾驶的门,冷冰冰地说:“下车。”
他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乔眠人不舒服,一夜的休息和药物缓和,这会要是不舒服才见鬼了。那么至于她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话,何长洲悲催地想,大约又是忙学校的事。
他清楚地记得,这段时间,乔眠一直在忙今年毕业生论文的事。
乔眠在何长洲倾身过来的时候,她以为他要做什么。虽然她也猜不到何长洲会做些什么。
可是绝对不是开门赶她下车。
两人各怀鬼胎。
后面有人鸣笛,乔眠没再往下想:“今天谢谢你。”然后果断地合上门,快步回到楼里。
何长洲往后看着她小跑进入楼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34章
这天乔眠上完课,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突然发现已经有两个礼拜没有同赵荔打过电话了。自从那次争吵不欢而散后,她们有半个月没有任何往来联系。
在与父母的沟通交流上, 乔眠向来是处于弱者的地位。简单地来说, 她几乎不懂得怎么去同父母沟通。父亲因为忙于研究, 同母亲离婚后, 一年半载更是见不到一两次,每次通话时长也从来不会超过3分钟。
父女两人都是寡言型, 起初还会尴尬,后来渐渐习惯之后,互相道完最近的生活和工作情况,彼此都松了一口气,像是在特定的时间里完成了一件特定的事情。
这是乔眠和父亲相处的方式, 温和、平常的,在外人看来, 几乎可以说是冷血得不像亲人。也只有身临其境的两人才知道,这大概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模式。
春日暖阳,晒得人越发的柔软。
乔眠慢慢拾级而上。她与母亲赵荔不同,她们的相处方式相对是压抑的, 一方强迫, 一方无力抵抗只好顺从。
这是乔眠第一次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盘倾覆给母亲,她几乎能预想到母亲的不可置信与自我怀疑。她花了大半生的心思培养出来的女儿,到头来却反诉她。
上午完课后,乔眠去了母亲家。
事情发展到极其难堪的状态, 母亲万万是不可能低头的, 所以主动出击的事情自然落到了乔眠这边。
她站在门前低头沉思了很久,附近的住户来来往往一直盯着她看。乔眠最后深深呼吸一口气, 抬手按门铃。
她身上就有赵荔新家的钥匙。当时赵荔买下这里的房子时就给她配了一套,说随时可以回来。后来乔眠每次回来都是按门铃,等赵荔或者保姆来开门。
门铃响了许久,还是没有人来开。乔眠无法,只好掏出钥匙开门。
赵荔的住处很干净,东西整理得当,整套房子的每一个细微处都可以见出这个女人是懂得生活的。
保姆不在,赵荔人又没在客厅,乔眠将东西放下,换上拖鞋,朝卧室走去。
透过半掩的房门,乔眠看见赵荔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她叩门,轻声道:“妈。”
赵荔听到声音,回头看了她一眼。她面无表情地转头回去,继续手上的动作。
乔眠最怕这样的时候,几乎从记事以来,每回自己做得哪里使母亲不开心了,母亲便会摆出一副冷漠的态度。
到了这个时候,她可以肯定地说,同母亲的相处方式向来是如履薄冰,时刻都要小心。
乔眠推门进去,走到赵荔身旁,这个时候,她没了那天倾泻的气度,只是轻声说:“妈,我来看看你。”
赵荔看也不看她,写字的速度倒是越来越快,闻言,冷笑一声:“你还记得我是你妈妈?”
乔眠的外婆养育了四个孩子,赵荔作为长女,从小便被教育要带好头。但也是因为长女身份,她被剥夺了很多权利,比如读书。在赵荔那个年代,女孩子读书是一件奢侈的事。很多家长会在她们青春时期,教育她们要多做些手工活,赚些钱贴补家用。赵荔也不例外。可换个方向来说,她也足够幸运。
乔眠外婆的堂姐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一次回家探亲,觉得赵荔不该只屈就于一方小天地,便将她带在身边。赵荔也是那个时候起,课余时间跟随一名书法家练习毛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