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后悔,为什么就那么简单地就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而后又和何长洲双双当作没事般地去办了手续?
也许自己再拖那么点时间,再耐心一些,再多花一点时间去想想,也许,现在不会离婚。
离婚才一个半月的时间,她后悔了。
尤其在齐玥和何继群面前,她更加后悔。
她沉沉地想着。而那方浴室里的人好像要洗个地老天荒的澡似的,过了半个小时,水声还在响,门依旧紧闭。
阻隔两个空间的门,直直横在那里,浴室灯光亮堂,卧室灯光橘黄。
一切好像是一种暗示。
第28章
何长洲洗完出来的时候, 卧室里一片安静,灯光些许昏暗。他擦着头发走到沙发,正要坐下, 余光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首先是侧身看向不远处的床铺, 他以为他看错了, 又眯眼重看了好几回。
他并没有眼花, 身后的沙发确实躺着乔眠,而床上空无一人。
他恨恨地想, 这人怎么就那么容易抓住他的敏感点,一次次地往上讨便宜。
现下他站在木地板上,抓着毛巾,烦躁地擦头发。
他快抓狂了。
没有心的乔眠动了动身子,翻了个身, 背对他像个没事人般继续睡。
何长洲抓着头发,就势陷进一旁的懒人沙发。如果此时点根烟、配一杯红酒, 该是很恣意的一个夜晚。
早先年的时候,何长洲偶尔会抽烟解闷,尤其在高压工作下。三更半夜在空荡荡的公司里,面对一堆毫无思绪的工作, 一根烟抽下去, 瞬间可以解决很多脑海里的烦乱思绪。
后来遇到乔眠,她不喜欢他身上的烟味,何长洲烟瘾本就不大。他偶然察觉,一番琢磨下, 既然乔眠不喜, 他也就势把烟戒了。
而现在,他手肘撑着沙发, 半歪着脑袋盯着背对他而睡的乔眠,突然戒了几年的烟瘾再次朝他袭来。
她睡沙发做什么,是他铺的床被很好睡?还是她觉得自己比较适合床铺?所以大方地把床铺贡献出来,自己跑来窝着沙发那一小块天地睡。
睡得还挺香,何长洲凑上前细细瞧了一番,又顺势窝回懒人沙发。
越想越不得劲,身体里的破坏因子此时蠢蠢欲动。他上前很是嫌弃地推推乔眠:“乔眠,去床上睡。”
上次两人也是因为睡觉问题闹了一顿,最后同床而眠。
不过那次的前提是:两人没离婚。
乔眠本就没怎么睡。何长洲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醒来。她没有第一时间起身,因为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同何长洲打招呼,而后开口。
她一直在想,想了很久,何长洲还在浴室,她微微闭眼,没想到真就睡去了。
屋里很安静,何长洲拖鞋踩地板的声音很清晰,一声声地钻到她的耳里。情急之下,她翻了个身。
她不敢面对他,心更是慌得很。
她现在琢磨不到何长洲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静谧的房间,她面对沙发沉沉思考着。她猜测了好几种,但唯独不是现在他这样。
她忧忧揣测,而他正百无聊赖。
乔眠假装出一副被他吵醒的样子,她揉揉双眼,试图制造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然而这一切都是多余的,耳旁传来何长洲毫无温度的话语:“去床上睡。”
简单得毫无温情的一句话,口气也很不耐。
乔眠也不再装,她放下手,垂在双膝,静静地说:“何长洲,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明白吗?”
何长洲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停下,皱眉道:“明白什么?”
乔眠揪着手指,好在屋里的光亮偏近昏暗,掩去她的紧张。她说:“就是我下半年时间会空出来。”
何长洲想了想:“你自己安排,你满意就行。”
乔眠抬头看他,“你是这样认为的?”
那不然呢?何长洲无聊地笑笑,放下毛巾,说:“乔眠,你也说过不用我再三提醒你我们离婚的事。那么你跟你前夫说你下半年的安排,这是做什么?”
乔眠急,她抓着小毛毯,再次追问:“你真不明白?”
何长洲不紧不慢,缓缓道:“我该明白点什么?”
“就是就是……”乔眠不知道该怎么去叙述她的何种心情,她当下的话语好像一把被水浇灭的火把。只有袅袅烟雾,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实际的东西,半点没有。
何长洲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似的,他换了个位置,尽量使自己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乔眠,你不用急病乱投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害怕日后会面对什么。可是乔眠,你也要明白,很多事情,你只是想想。”
他顿了些许时间,又往下说道:“你觉得该结婚了,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挺不错的,你就结婚;结婚之后,你又觉得两人的生活挺和谐的,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用做,久而久之,你问心无愧;再这之后,又到了要孩子的时候了,你说你承担不起,你要想想;之后就是离婚,你觉得签个字办个手续好像也没什么;直到这两天,你要面对双方的父母,你要去藏住这个谎言,你就开始想做点什么。”
何长洲发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乔眠,你想做什么?”
自己的部分所想全部暴露在他面前,乔眠手指纠缠,咬着唇:“你就这么认为我的?”
“乔眠,不是我要这么认为你,而是你所做的一切,不得不让我这么去猜测。”何长洲起身朝门口走,他说:“今晚我睡客房。”
乔眠听到这话,紧跟着下地,她赤着脚朝他追去:“不行。”追上的那一刻她抓住他的衣摆。
许是刚洗过澡,迎面而来一股水雾汽,期间夹着一股清润的味道。
何长洲停在原地,不走,但也不说话。
他就这样安静地待在原地,像一座雕塑,沉默却也给人压力。
叫住他的人是自己,乔眠只好逼自己先说话,“你说好了陪我演好这场戏。”
她一向不会说话。此时更是口不择言,逮到什么说什么。
何长洲视线朝下,瞥了眼抓着自己衣摆的手。
因为紧张,此时那双手在幽暗灯光的照射下,像是被滤镜粉饰过般,看着倒像是只无形的手。
期间传达的力道却是真实的。
何长洲回过神,笑笑,“就现在这样,乔眠,就冲现在你这话,你刚刚怎么好意思让我明白?明白什么?”
他语气明显波动大,见乔眠不语,一脸沉静,“乔眠,你让我明白什么,明白我就是犯贱吗?”
乔眠摇摇头。
何长洲见她这样,长时间憋足了的气此时一股脑全部发泄出来。
“乔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犯贱,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在乎你?是不是你说一句我都要在意个半天?”
乔眠这会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她为自己正明:“不是,何长洲,不是这样的。”
老房子几年前翻修过,毕竟是要养老的地方,齐玥特意找人设计过一遍,又因何继群睡眠差,家里上上下下全部换上隔音墙。
换作平常,何长洲不会这么没风度同乔眠吵,此时他倒自我唾弃:见鬼的风度,都见鬼去吧。
“乔眠,那是哪样?”他按着她的肩膀,迫使她与自己对视,“就在刚才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很开心?听到你下半年要放缓工作,我会很开心对不对?”
不等乔眠反应,他快速替她否定,何长洲摇头笑笑:“乔眠,从前是我太犯贱,现在起,你别想。”
“你就不能听我好好说,非要这么想我?我们非得走到这个地步吗?”乔眠与他对视,一脸坚定。
何长洲放开按住她的手,靠向一旁的墙,他问:“听你说什么?乔眠?走到哪个地步?在你看来,是觉得离婚还不够严重?”
“是是是,我不该婚后不重视你,不重视我们的婚姻。我不该每次谈到孩子这个话题,将全部压力与责任全部推到你身上。我更不该,”乔眠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更不该听你的话,你说签字就签字,你说办手续就办手续。是我的错。”
乔眠很少情绪起伏这么大,大多数情况下,她要么无声,要么出声就能呛人。哪怕之前的争吵,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很累,却又很无奈。在一滩被搅乱的湖水中,她又像抓住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