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钱云来在心底冷笑一声,声音却依旧柔弱可怜,“我知道,霓裳告诉我了,钱……我哥哥葬送十数万将士的性命,陛下已经下令将他押回京师问罪了。”
既然钱云来还活着,那离小说情节开始可能还早得很,钱云来知道钱凤英这次不会死,却不知道他会不会从此郁郁不得志或者直接关在天牢,直到男主出现叛军围城才开始展露头角,要真是那样,钱云来还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墙外的人沉默了下去,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云来把手伸出洞口四处摸索。
“云……娘娘?”
“把你的手给我。”
“……这于礼不合。”
“我就快死了,你还要我谨守礼仪?白苏……求你。”
深秋时节,天气不怎么美好,钱云来的手伸出去没一会就变得冰冷,就在她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双滚烫的手掌握住了她。
墙外的人还是不肯说话,好像被割了舌头一样,只是抓着钱云来的那双手却那么紧,一丝都不肯放松。
隔着墙,钱云来勾起唇角,她轻声软语:“白苏,别担心我,哪怕我死了,也会一直记得你的情意。我只是可惜……此生与你无缘。”
“你不会死的……”
抓着钱云来的手收紧了些,捏得钱云来直皱眉。
“我不会让你死的……”
“没用的,”钱云来的声音仿佛泫然欲泣,“冷宫之中,一个女人又能活多久,就算有吃有穿也会寂寞得发疯,我好想有人能和我说一说话。白苏……白苏我求求你,以后常来看我好不好?我知道,你过来一次一定很冒险,可是我真的很想有人陪着我,哪怕只是一会。”
握着钱云来的手又紧了些。
“好,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
钱云来得逞的笑了。
“好啊,”她小意温柔,“白郎,明天还是这个时候,我一定等着你。”
第2章 上路(捉虫)
躺在沁芳阁发霉的床上,不用抬头就能看见星星。
钱云来很高兴,今天没雨,而且繁星满天,看来明天会是一个大晴天。既然那个姓白的已经上了勾,她就又吃了一个包子,剩下三个,就算姓白的失约,明天她也不会饿肚子了。
冷宫真的好冷,要是到了冬天她还出不去,恐怕就只能冻死在沁芳阁的这张烂床上了。
钱云来舍不得……她死了好多年,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么舍得这么快就死了呢?
院门发出吱呀一声响,一个特意放轻的脚步响起。
钱云来猛的睁开眼,一个十来岁满脸婴儿肥的小女孩出现在她面前。
“娘娘……”霓裳潸然泪下,“您又清减了。”
钱云来叹了一口气:“没吃没穿,没死就是命大了,现在只是清减了点儿,还要多亏了你和小贤子。”
“娘娘,”霓裳扑在床边哀声痛哭,“是奴婢没用,但凡奴婢有些本事,也不会使娘娘受这么大的罪。”
钱云来拍拍她的肩:“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就死了,你已经尽力了。”
霓裳还是哭,哭了一阵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钱云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块干巴巴的糕点。
钱云来的怀里要是没有揣着包子,一定视这两块糕点为佳肴美馔,可惜她已经有肉包子了,这两块糕点的地位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霓裳低着头,极其愧疚:“娘娘,奴婢没用。”
钱云来摇摇头温柔的问霓裳:“你吃了没有?”
“奴婢吃过了,”霓裳说,“如今在浣衣局虽然苦累些,但吃食还是有的,娘娘您不必挂心奴婢,是奴婢没用,只能拿到这些东西。”
“已经很好了,”钱云来笑道,“对了,今日宫中好热闹,就连沁芳阁都听见了,有什么喜事吗?”
“是贤妃……”霓裳小心的看了钱云来一眼,“陛下说贤妃照顾两位皇子有功,晋……晋贤妃为贵妃了,并在交泰殿为贤妃举行夜宴,彻……彻夜不休。”
钱云来点点头,她没见过贤妃……哦不,现在是贵妃了,可却知道她是自己或者说钱云最大的敌人。
原身家世傲人,乃是将帅之家世代相传,是大家大族,树大根深,要不是接连遭受打击,这个贵妃是谁的还真说不准。
而那位贤妃,今天刚刚成为贵妃的女人,程纤。则是当今皇帝的心尖宠,爱了二十几年了还是丢不开手。据说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更兼身娇骨软、滴粉搓酥。钱云没进宫之前她就是宠冠后宫,使得三千佳丽无颜色的第一美人儿。
即使原身进了宫,今年不过十八的钱云也比不上这位风情万种体格风骚的前辈。
可惜,这位贵妃娘娘家世不好,出生虽然清白,可却是赤贫之家,若不是十五岁选进皇宫,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讨活呢。
有对手就有竞争,况且原身容貌不低于贤妃程纤,家世更是一大助力,很快就产下双子,被封为惠妃。
钱云脾气很大,从嫔位开始就敢和贤妃争锋相对,两人斗来斗去都把对方恨得牙痒痒。
等到钱家一遭快要落败,程纤立刻痛打落水狗,使计夺其子,去其位,三两下就把原身踹入了冷宫。
落难凤凰不如鸡,昔日钱云嚣张跋扈,恨她的人可不止一两个。沁芳阁天天都有人来‘看望’她,原身不堪其辱又不敢自杀,竟然半夜睡觉给气死了。
然后钱云来就占据了这具身子,成了沁芳阁里苦苦求生的废妃。
让钱云来说,要是没有隔三差五就来‘照顾’她一番的各位妃嫔,沁芳阁的日子也勉强算过得去。
有挺大一间房还配一个小院,院里有树有井,要是不愁吃喝再能种点菜,那也挺好的。
“娘娘,您别伤心,总归……总归还会有出路的。”
这话说出来霓裳自己都不信,从古至今,有几个被废的妃子最后被皇帝想起来的?一脚踏进冷宫中,就是在阎王爷那里留了姓名。
霓裳十三岁进宫,被训好之后第一个分配的主子就是钱云来。
主子脾气不怎么好,人也娇气但就是最喜欢她,霓裳当年可是一等一受宠。当初能为钱云来守夜的,除了她就只有另外一个宫里的老人。
为妃嫔守夜的宫女,必然是最受宠爱和信任的,一般人在宫里一辈子也得不到这个荣幸。霓裳心眼实,即使当初的惠妃已经变成了废妃,她也竭尽所能的帮助。
钱云来拍拍霓裳的手,说:“苦了你了,浣衣局是个什么地方我不是不知道,这点心……咱们一人一半。”
“不,娘娘,”霓裳双眼通红,“奴婢真的吃过了,这点心娘娘还是留着吧,看门的老东西心黑,就算不吃,先藏着也总能派上用场。娘娘放心,我在外面一切都好。还有小贤子,他如今在安嫔处当差,日子要好过些,我们商量好了,过几天就帮娘娘送一条厚实的被褥进来。”
钱云来感动的低下头,“多谢。”
“娘娘切莫这样说……”
“霓裳,”钱云来打断她,“自古拜高踩低,有利来无利散,你待我如何我会记住。”
钱云来很少记住谁,她这个人仿佛天生就心胸狭窄,感情淡薄,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平日你好我好,转头就忘个一干二净。
就算此刻,她眼神坚定的看着面前这个面相憨厚的小宫女,说出来的话也只有两三分可信而已。
但至少比对着侍卫白苏要真诚一点。
霓裳走的时候钱云来送她出门,走不过十步就到了门口。
门被拉开,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监把头探进来,他老眼浑浊头发稀疏,皱巴巴的老皮贴在身上,一笑露出一口烂牙,满脸的龌龊。
“霓裳啊,看完你们娘娘了?”
霓裳仿佛有些怕他,一见那老太监就不由得闪开了些。
“怎么,怕我?”老太监阴沉的笑笑,“既然已经是爷们的人,可就得高高兴兴的伺候咱,要不然……哼!”
霓裳的脸一下变得惨白,看见那老太监她就觉得背后发寒无地自容,便匆匆和钱云来告别,然后就埋头走了。
老太监站在门缝里,目视着刚具少女身形的霓裳走远,然后转过头来,对着钱云来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钱云来也笑,笑得十二分的虚伪和憎恶。
老太监脸一拉,嘭的一声把门摔上,门外传来他阴阳怪气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