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财见他家世子上一秒还是义正严辞地拒绝状,下一秒就已经命车夫跟上顾家的马车前往醉香楼。
这打脸速度,堪比风驰电掣啊。
顾雪吟先一步到醉香楼,订好了包厢等待舒乾。
舒乾后脚就到,在酒楼小二的带领下进了包厢。
包厢里只有顾雪吟一人——她随行的两个丫鬟压着那闹事的大汉回顾府,车夫去停马车。
男女有别,虽然舒乾本质上也是女子,但毕竟是以男子的身份处世接物,应当顾忌着顾雪吟的名声。
故而舒乾不是一个人进去的,他带上了聚财。
醉香楼不愧为上京城排名第一的酒楼。
包厢环境雅致,竹木元素为主调,松兰饰之。
最夺人眼球的,当属那处汉白玉雕铸而成的微缩桃花源景观。
景观主体是玲珑的汉白玉,而那雕刻桃林之处,透露着的淡淡粉色,却是用粉晶融合装点的;仔细观察,还会发现桃源中人的面庞光莹润泽,原是用那软玉雕刻镶嵌而成的。
桃花源的曲径通幽,源中人的闲适怡然,皆浮现于玉雕的一刀一刻、一材一料之中。
包厢很大,但其内会客功能区的面积并不大,只占了光线最好的一个角落大小。
舒乾不禁感慨:奢侈,真奢侈。
顾雪吟本是在侍弄茶具,见舒乾推门而入,停下手中的动作,迎他入座。
屋内暖烘烘的,舒乾脱下他的雪披。
雪披沾惹了屋外的融雪,带着潮意和寒气。聚财接过雪披后,将其挂在用于烘干衣物的火炉旁,自己则坐在小马扎上,等雪披一面被烘干之后,给雪披翻个个儿。
舒乾潇洒地撩起衣袍,顺势倚坐在顾雪吟的对座。
二人之间只隔了小小一张方桌。
一坐下,便闻到了四溢的茶香。
狗鼻子如舒乾,一闻就闻出这是上好的银尖皇茶。
银尖皇茶啊,那可是只有国宴等重要场面才会出现的顶尖贡茶。
现在被顾雪吟随意地“吨吨吨”倒进茶杯。
浪费,真浪费。舒乾无声谴责。
顾雪吟倒茶的动作,并不是随意与漫灌。
茶道本身就是在礼仪的框架之内的——一杯一盏,放置皆存讲究;一叶一水,浸泡具有考量。
这克制又超然的待客之道,由礼仪形态俱佳的顾雪吟来做,更添一份美的视觉享受。
显然舒乾并没有享受到这场视觉盛宴,他的关注点都在那昂贵的银尖皇茶上。
以至于在顾雪吟把他身前的茶杯添满银尖皇茶之时,他一口闷了这杯茶。
“世子……海量。”顾雪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去形容舒乾的行为。
舒乾咧嘴一笑,“真正的好茶,敢于直面本世子这种牛嚼牡丹之人。我觉得顾小姐这茶,上好!”
他只是有些渴而已,外加细细品茶这种行为不符合他本人张扬肆意的形象。
舒乾摩挲着手中汝窑茶杯。
杯体乃事六瓣的制式,粉青釉体光泽细腻,温润如玉。
除此之外,他也看不出个名堂,于是放下茶杯道:“顾小姐今日斥巨资订下这包厢,应该不止是想与本世子喝喝茶罢?”
顾雪吟微笑着,给空了的杯子斟满茶。
“自然是有事相商。”
她没有往下说,只是眼光落到了坐在角落里烤火的聚财身上意思很明显:我接下来要同你商量的事情,不适合被其他人知道。
舒乾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遭到了践踏。他让聚财待在包厢内,不就是为了避免顾雪吟落人口实吗?
结果当事人并不不在乎!
他气呼呼的,但还是尊重顾雪吟的意愿,给了几两银子让聚财喝茶去。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气得舒乾又闷了大半杯茶。
顾雪吟可算见识到这位世子爷的乖张桀骜。
作为一名精明的商人,从小就练就了对他人情绪敏锐的捕捉能力,她自然是感受到眼前人由平淡到激烈的情绪变化。
难道说这位世子爷是因为给了小厮银钱才不高兴的?在见面之前,顾雪吟可是调查到舒乾具有抠门的属性。
顾雪吟再聪明,也不会想到舒乾生气的原因。
虽然以女子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但顾雪吟确确实实是男子。
她不会想到,舒乾把聚财放在包厢内是为了照顾她的名声。
况且顾雪吟平时经商,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对男女之防的意识也比其他人浅不少。
舒乾意识到顾雪吟商人的特性,心中怒意渐平;顾雪吟一句话又把他点着了。
“顾某邀请世子,是为了商讨玉玺失窃一事。”
哦?你居然还敢提玉玺失窃一事!
“说起玉玺失窃一事,本世子有一事不明,还请顾小姐指点迷津。”
“愿闻其详。”
“本世子在赌坊遇到顾小姐之时,见顾小姐有咳嗽之症。这盗窃玉玺之人,此时也不一定还在京城。若要离京奔波,恐顾小姐身体消受不了。”直白而言就是,你太弱鸡,不符合本世子对队友的要求。
“世子观察敏锐,细致入微。”顾雪吟没有戳穿舒乾今晨爬太傅家屋顶的事情,“顾某有咳喘之症,尤其在冬日寒冷之时,往往发作突然。只是这病症不会持久,不一会儿就会好。世子在赌坊见我之时,咳喘之症已退散得差不多了。”
舒乾再接再厉,“顾老爷能放心顾家的顶梁柱离开京城吗?”
顾雪吟莞尔,“我爹向来做不了我的主。”
见兜圈战术不成,舒乾开门见山。
“所以顾小姐为什么偏要掺合进这件事情?顾家出钱又出人,可能还会落一个商人干政的名头,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是顾某需要考虑的事情。世子如此关心,顾某不胜惶恐。”顾雪吟四两拨千斤,“倒是玉玺失窃一案,陛下应当不止会派你我二人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舒乾被顾雪吟的话堵得发慌,他算是明白一个道理——珍爱生命,远离顾雪吟。
跟顾雪吟待在一起他能折寿好几年。
堵归堵,他还是顺着顾雪吟的话接了下去。
“所以顾小姐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了?”
顾雪吟颔首,“今日之前还没有,今日之后便有了。”
舒乾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纵观顾雪吟今天见过的人,最靠谱的当属王太傅。
所幸顾雪吟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要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家掺合进来。
“顾某认为今日在赌坊中遇到的危大侠就很合适。所以想请世子不吝人才,让危大侠加入我们。”
只要不是王太傅就行,舒乾心想。他去万两赌坊,就是奔着拉危平静入伙道目标而去的。
危平静要是听到顾雪吟想拉他入伙的想法,绝对主动送上门来供使唤,免费的那种。
不过他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什么叫请本世子不吝人才?”
顾雪吟抿了一口茶,优雅地放下茶杯后,道:“危大侠不是在世子的赌坊中当打手吗?”
舒乾伸向茶杯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反问:“这赌坊哪里就成了本世子的?那本世子做梦都要笑醒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万两赌坊的幕后老板,除了他自己和危平静。
就连号称无所不知的情报坊——百晓肆,都买不到万两赌坊幕后老板的名字。
百晓肆是一家连锁情报坊,以贩买贩卖情报为主营业务。
江湖传言,在百晓肆内,只有你想不到的情报,没有你买不到的情报——除非你穷。
舒乾就试过花重金购买情报的事情。
他买的情报是万两赌坊的老板身份。
至今为止,这笔买情报的钱还没被领取,意味着百晓肆也不知道万两赌坊老板的身份。
而现在,这一身份被顾雪吟随口说出,舒乾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是故意诈他的。
谁知顾雪吟半开玩笑地笃定道:“那世子想必天天梦里都笑醒了。”
舒乾自知以危平静的为人,断然不会将秘密宣扬出去。真是不知道顾雪吟何以手眼通天,从哪里得知这一秘密。
被当场按头,舒乾也半推半就地认下了这件事情,但还是嘴硬道:“且不说我是不是这赌坊的老板,即便是,那危平静他与我不过是雇佣关系。他要是不愿意的话,本世子又怎么能做那等强人所难之事呢?”
顾雪吟本意不是难为舒乾,只是希望他松口而已。“世子只需放人即可,剩下的交由顾某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