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抬头看了下天色,心底估摸着时辰。
按照绥汐这熟睡程度,想要见上那桃源主一面怕是有点儿悬。
桃源主和其他桃源修者被谢远安置在了逍遥峰的几个偏阁处。
逍遥峰距离凌云峰不算远,若她要来也只是一刻钟的事情。
然而无尘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桃源主还没等到,倒是顾长庚先来了。
“剑祖。”
顾长庚视线一顿,瞧见了一旁打坐诵经的无尘。
“无尘法师。”
他说着,也恭恭敬敬地朝着无尘所在的位置行了个礼。
“不过只是一面,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无尘有点儿意外,他看向青年时候眼神稍微柔和了些。
“大师不也还记得我吗?小辈自然也不敢忘。”
顾长庚语气不卑不亢,在年轻一辈之中的确很是优秀。
无尘越看越满意,刚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被一旁的容予一记眼刀扫了过来。
他抬眸一看,容予脸色微沉,带了点儿警告意味地看了过来。
哪怕无尘还什么都没说。
无尘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咽下了想要询问顾长庚对绥汐是否抱有好感的想法。
“剑祖,请问绥师妹在吗?”
顾长庚扫了一眼四周,没发现绥汐的身影。
这下不用无尘开口,对方就直奔主题问起了绥汐。
无尘单纯抱着看戏的态度瞥了一眼容予。
容予面上没有显露半分不愉的神情,和往日一样,看不出什么不同。
“她在屋内休息,你找她何事?”
“找她聊天。”
容予和无尘都被顾长庚这话给弄得一怔,他们还以为什么事情,不想竟是聊天。
顾长庚见他们似乎都很惊讶的样子,他有些不解。
“你这么一大早过来就是来找她聊天的?”
无尘问出了容予心里的疑惑。
顾长庚微微颔首解释道。
“昨日她来找我聊天我不在,今日我便自己来了。”
这几日绥汐都没修行,他想着对方既无聊,他过了晨练后便自己上凌云峰来了。
“那你可能要等等,她现在估计没……”
“顾师兄!”
容予话刚说到了一半,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回头一看,正是绥汐。
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推门出来一瞧见顾长庚的身影,眼睛一亮。
然后挥手小跑着过去了。
“你来凌云峰了怎么不提前与我说一声,我昨日就想来找你了。”
她好些日子没看见顾长庚了,乍一看见他心里十分高兴。
“抱歉,昨日有事。”
顾长庚昨晚一整夜都在督促着白羽然练剑,到天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晨练后这才上了凌云峰。
绥汐也不介意,她正好一个人无聊,顾长庚能来便再好不过了。
“师父,大师。我跟顾师兄去后山一会儿,我和他许久没见有好些话想说。”
“等……”
“去吧去吧,你那剑使的还差些,顺便多向你顾师兄请教一番。”
容予张了张嘴刚说了一个字,无尘便先同意了绥汐。
他没法再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女笑着将顾长庚拽走。
直到绥汐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无尘这才收回了刚才长辈般温和的模样。
他眉眼平静,如枯井般没什么生气。
“剑祖,这不是你该干涉的事情。”
“你逾越了。”
这是无尘之前刚提醒他的话。
容予记起,面色微沉,却没再说什么。
顾长庚任由绥汐拽着自己往前走,快到后山的时候他这才开口。
“你今日起得挺早。”
平日休息时候绥汐不睡到个晌午是不会起来的。
“别提了,我是被吓醒的。”
绥汐因为顾长庚这话皱了皱眉。
她把昨日用了花影之后的事情大致上与顾长庚说了一下。
“之后我不是泡药浴泡虚脱被我师父抱回去休息了吗?
我本来睡得好好的,结果做了个噩梦,梦到那斩魔剑半夜醒来又扎我心脏,就给吓醒了。”
绥汐说着这个时候还心有余悸,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对之前那扎心认主印象深刻。
她说完好一会儿,发现顾长庚没什么反应。
绥汐一愣,抬眸疑惑地看了过去。
青年抿着薄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长睫之下,落了层浅淡的阴影在下眼睑。
看上去晦暗不明。
“……怎么了顾师兄?”
“你说是剑祖将你从药浴房里抱回来的?”
绥汐顿了顿,意识到了什么后有点儿尴尬地抬起手挠了挠面颊。
“当时我都要昏过去了,师父怕我出事便进来了。”
“不过他眼睛覆了白绫遮住了视线,什么都没瞧见。”
绥汐现在虽没什么羞耻心了,可她还是明白这事实在不妥当,于是与顾长庚解释了一番。
“……剑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晓。”
顾长庚闷闷地这么说了一句。
“只是……”
“只是什么?”
他喉结滚了滚,想要说些什么却在触及少女清澈的眼眸的时候咽了回去。
“没什么。”
顾长庚从不撒谎。
要么不说,要么只说真话。
绥汐也知道顾长庚的性子,见他这么说了便知道他是不打算说了。
虽好奇的心痒痒,但她还是忍住了询问。
青年看着她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
他眼眸闪了闪,手不自觉摩挲了下剑柄。
像容予这样的剑修大能。
遮了眼并不代表看不见了。
只要他想,神识一出。
少女的一切,哪怕再如何掩藏都会无所遁形。
顾长庚知道容予是一个磊落光明之人,也庆幸如此。
可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尤其是想起在刚才他被绥汐拽走之时,容予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晦暗如夜,清冷似霜。
……
云苓少有起这般早梳洗,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貌,一时之间竟有些陌生。
她生得绝美,平日里也不会太注重打扮。
今日她只是涂抹了些胭脂,往日过于素淡的衣着和妆容只是略略加了些红。
但那一点抹在她眼角和唇上的嫣红却使得她本就美的不可方物的面容越发的让人不敢直视。
唯恐抬头看上她一眼,就被她清清淡淡斜来的眼角一尾红勾住了全部思绪。
“清漱,这胭脂会不会深了点儿?”
她指尖碰触了下红唇,这比平日稍深的唇色让她稍微不大适应。
一旁的女修听后一顿,她比旁的女修个头要高上两三个头。
于是微微弯腰瞧了瞧。
“刚好。只是师父你平日没涂过,觉得不习惯罢了。”
清漱的话让云苓心下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为何会如此紧张,都五百多岁的人了,还这般不沉稳。
一想到要去见容予,她的心跳都快了好些。
像个怀春的少女一般。
“师父,那剑祖当真生得那般好看?竟能让你魂牵梦萦两百年之久?”
清漱看着云苓面上绯红的样子,没忍住好奇地询问了一句。
云苓听了羞恼地瞪了对方一眼。
“休要胡说。”
清漱见她这般模样,便知道是问不出个什么结果了。
“不说算了,反正一会儿我便能瞧见他长什么样子了。”
她耸了耸肩,也没再继续追问。
“对了师父,我听谢宗主说剑祖近日收了个女徒弟。”
她摩挲了下下巴,来了些兴致。
“你说剑祖生得那般好看,修为又如此高,那小徒弟朝夕相处着难道就不会心动吗?”
清漱承认,自己说这话是带了点儿故意的成分。
毕竟自己师父平日里温温柔柔的,鲜少发过脾气或者变过脸色。
哪怕刚才拿容予调侃了下她,她也只是羞赧了些,与平日没什么变化。
她垂眸留意着云苓的神情,心里存了点儿恶趣味。
然而云苓别说变脸色了,甚至连一点儿神情变化也没有。
她唇角勾起,笑得温和。
“恐怕不能如你所想了。”
她用指腹沾染了点儿胭脂,又轻轻地点了下红唇。
“那姑娘七情六欲被炼化了大半,修的是无情道。”
“若要生出什么情愫来,这可比点化石头成精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