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心,请君和离(15)

她说得声音很小,却字字砸在梅文锦心上。

是啊,我不会骗你,我已经答应了和离……

因第二日还要查案,梅文锦不敢逗留太久,见慕容念睡得沉,他便自己回书房休息。

京都的夜并不如何静谧,大户人家多,来往的人也不少,路上总有咔哒咔哒的马蹄声走过。

有人在这个夜里辗转反侧,砸了府上的描金茶杯,将办事不力的人从府上扔了出去。

宫里有人一夜不得安眠,不知今晚的国公府是何进展,自己能不能如愿以偿。

牢里的穆淮靠墙坐着,远处有人白日里受刑之后还在奄奄一息地喊冤不知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火盆里偶尔发出哔啵的声音,炭火微弱的光亮,照得牢狱里有些诡异。穆淮见惯了生死,并不觉得如何瘆人,手里捏着梅文锦临走前留给他的锦囊,抬头看向窗外的那一盏上弦月,耳边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思绪逐渐被拉得很远,远到他还没有去塞北,远到他还在教一个不听话的小丫头扎马步。

“我不学!”那时的慕容念尚未及笄,是个十足任性的小姑娘。

而那时的穆淮已经成年,刚和父亲立了战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因为经历了战争,多了一份沉着:“微臣是奉陛下之命教公主习武的,公主还是早些学好,以便你我二人可以向陛下复命。”

“我说了不学就是不学!我要去找父王把你关起来!”说着慕容念提步就要跑,一旁的宫人却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穆淮沉声开口道:“陛下有令,公主今日还是要练习两个时辰才能回宫。”

听穆淮这么说,慕容念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不就是身体弱了些么,父王和母后怎么这么狠心,怎么就能把自己丢给这个凶巴巴地让她扎马步的人就不管了呢?一丢还丢这么久!

穆淮不敢耽误,眼见着夕阳都要落下去了,这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还是不肯听话,他只好亲自上手。

穆淮把慕容念拖到练武场中间,强迫她做好姿势。

慕容念想反抗,可是她太小了,细胳膊细腿儿的完全不是穆淮的对手,一气之下低头就咬在了穆淮手上。

她使足了力气,小尖牙很容易地就咬破了皮,穆淮皱着眉头忍痛,却还是不松手。

他腾出一只手来,捏住慕容念的一侧肩头,轻松地钳制住她,慕容念吃痛,不得不松了口,嘴里还留有一丝血腥味。

穆淮那时毫不留情,只好奇这个小丫头怎么这么倔,都快一个月了,一身的反骨还是没被修理好。

这要是放到军队里,三十军棍下去保准让人服服帖帖。

可这慕容念又不是他的兵,她可是陛下最爱的长公主,不过是前些日子生了场重病,康复之后陛下为公主身体太弱这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怎么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好好地长大,这公主还三天两头的生病?

是太医提起,许是公主平日里太过骄纵,若是能略微习武,说不定身体底子能强健不少。

慕容淳把这建议记在了心里,没几日就要穆淮进宫带着慕容念习武。

因着穆淮还有军职,不能耽误太久,慕容淳给的时间也不多。

穆淮本不想接下这差事的,可是又推脱不掉,陛下有多在意慕容念,别说朝廷里的大臣了,天下人都知道。

当今天子因为公主胎里受到惊吓,为求佛祖庇佑,亲自到法华寺,三步一叩首,求了寺里的老主持赐名。

皇室子女,名字大多都是内务府来取的,若能得到陛下赐名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恩宠了,可慕容淳却觉得自己取名不够慎重,偏要佛祖的恩惠才能放心。

公主出生后,因为惦记着公主身体底子弱,更是百般宠爱。

如今竟要征远大将军亲自教授武艺,却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

按说这样的要求,随便找个会点功夫的人都行,奈何慕容淳这般的宠爱,当真是无人能比的。

穆淮只觉得这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这要是他的兵倒也好说,不服从军令的,拖出去军法处置,谁都不敢再拿军令当儿戏。

可这慕容念,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奉陪到底,一时也让他难办。

穆淮黑着脸,强制着慕容念做好动作,慕容念一开始想趁穆淮不注意跑开,可她完全不是对手,只要自己动弹的幅度大了些,穆淮便会耐着性子把她身体扳正。

慕容念无法,只好咬着牙忍着泪,恨恨地瞪着面无表情的穆淮。

这样剑拔弩张地过了个把月,穆淮手上动不动就多出几个牙印,但后来都没有破皮,最初那个牙印一开始留了个浅浅的疤痕。

后来穆淮多了个习惯,总是去看左手虎口处的那个似有若无的痕迹。

等他在塞北的雪夜里吹着寒风想起来去看的时候,早已没了踪影。

可他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偶尔会看着左手失神,想起她最初习武的时候委屈泛红的眼眶,想起她忍着眼泪咬他的样子,想起后来她不再反抗,却在心里和自己较劲的样子。

她……当真是个倔丫头。

慕容念后来不再反抗,反倒老老实实跟着他练武,他还不太习惯她这么听话,终于有一天,慕容念在练习的时候,露出了自己藏了许久的小尖爪。

她想着,自己好好跟着穆淮练武,等自己练好了定要把他好好教训一顿,看他还敢不敢让自己扎马步!

慕容念哪儿知道穆淮什么实力,穆淮天天教她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只够她耍耍花拳绣腿的,陛下不过是让慕容念锻炼身体而已,又不是指望她行军打仗,穆淮怎么可能真的教她那么难的东西。

倒是慕容念突然这一出手,让穆淮措手不及,但他只一瞬的失神,之后便和慕容念过了几招。

慕容念虽然力道不大,但是出手的每一招都无比准确,若是手里有了武器,力量再大些,对付些小兵应该可以招招致命。

穆淮见慕容念学到了他教的精髓,心里也活泛起来,在对打的时候教她些东西,比让她单纯地练招式要实用多了。

这么想着,穆淮下手比刚刚狠了几分,慕容念察觉到异样,更是毫不客气地出手,可她终究没学到太多,力量又太小,穆淮只轻松地用上三分力就将她钳制住。

穆淮将她胳膊反剪在背后,轻快的语气里透出三分愉悦:“才学了这些就敢和师傅叫板了?”

那时穆淮并不知道自己会在日后漫长而单调的日子里,不断地想起这个敢和他过招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慕容念不甘心落了下风,拧着脖子回头看向穆淮,还很稚嫩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小老虎似的凶光,恶狠狠地说:

“有本事你就等我长大,我一定会把你打哭!”

穆淮没忍住,笑出了声,道:“那就先学会怎么沉住气!”

从那以后,穆淮教给慕容念的招数多了不少,慕容念学起来也格外尽心,两人在练武场上经常对打起来,慕容念练武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多。

而且,慕容淳也算达到了自己当初的目的,练武这段时间以来,慕容念慢慢地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三天两头的不舒服。

穆淮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慕容念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剑拔弩张的相处,脸上露出来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有时还是会偷袭他。

他不知道是怎么了,偶尔会假装自己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让她得逞,看她以为自己偷袭成功时笑得很开怀,那时候她笑起来眼下还会有一个浅浅的小梨涡。

练武的时候,她额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珠,脸上的小绒毛仿佛沾了水汽,让她整个人都像是沾着细小露珠的小梨花。

后来,在太子的加冠礼上,慕容淳纵着她喝了点酒,她有些微醺,在席间跑来跑去,最后跑到穆淮面前,小声跟他说:

“师傅师傅,我听父王说哥哥过了加冠礼就可以有娘子了,你说是不是我及笄的时候也可以做别人的娘子了呀?”

那会儿,慕容念好像并不知道娘子是什么东西。

可是穆淮知道,他当即哑然,被自己心里的轰然一声吓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他心里竟有了些不该有的想法。

穆淮连忙喝了杯酒,压下自己心头的情绪,可偏偏不随他愿,那情绪越来越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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