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子可不是小气之人”,九微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云封接着说:“美人唐突,总该被原谅的。”那调笑的语气竟让人生不出一丝不满。
九微看天看地看和光,就是不敢陷入云封那双满载星辰的明眸,遂拉着周身冷气的和光跑掉了。
还没走开两步,九微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步入正题呢,果然美色误人呢。
三人继续并排走着,和光抱剑走在中间,云封依旧一副贵公子的样子,闲散逍遥,而九微呢,也强装镇定,前提是忽略云封时不时投来的戏谑的目光。
“云公子,您昨夜说到那魔人是您的副将?”
“他是我的副将乔松,在一次战斗中被种下了魔种,可能他自己也不清楚,随着魔气攻心,情况才愈发严重”,云封声音由痛惜变成骄傲:“虽然他变成魔人,但他却没有伤害过一个人的性命”,说着就转向和光:“要不然,以你的修为,怎么可能打败近乎丧失理智的魔人?”
和光冷冷的看着云封,云封淡然一笑,“不过,在你这个年纪,你的修为也算不错了。”
和光拔剑就想和云封决战,却被九微拦住了,她一本正经的说道:“阿光,算了,云公子不爱幼,你还得尊老呢”,说完还对云封眨眨眼睛,一副鬼马精灵的样子。
“姐姐说的对”,和光突然对着九微笑了,云封也不禁诧异,毕竟自从遇见这个小孩,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看着眼前两‘姐弟’的耍宝,云封也无可奈何,心情反倒轻松了不少。
“对了,云公子,我和阿光从方山下来的时候,听一位老婆婆给我们讲了镇长斯仁的一些事情”,九微直接把山上碰到的事情以及下山之后感受到的各种奇异之事说了出来,还加上了自己的一番推测,字字珠玑,有理有据。
就只见云封眉峰微蹙,脸色愈发阴沉,他的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又一个疑问:军队为何在幽界会遭到埋伏?乔松缘何偏偏逃到平安镇?平安镇自斯仁上任之后从边陲落后之地一跃成为富庶之镇,究竟是斯仁能力强,还是其中另有猫腻?这一桩桩事情如一团乱麻一般,需要及时找到突破口,照目前看来,突破口定在方山。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们从下山之后,还没有任何人搭理我们,但昨天下午我和阿光出来逛街时,感觉每个人都仿佛认识我们一般,对我们喜笑颜开。他们的表情实在不似作伪,我真的一点儿都看不出老婆婆所说的窘境。我都不禁在想,如果乡民是被逼的,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愤怒的神情?而且不出半天时间,我们的出现就能传播到每家每户?事情太过诡异,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九微自小就在全城居民的宠爱中长大,来到平安镇又接受了一番善意目光的洗礼,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和光提到这件事,她才察觉出事情的诡异。
“你的话确实有理,实不相瞒,我来到此地本就想考察一番斯仁,看他的政绩是否作伪”,云封接着说:“不如这样,我今晚再仔细看一下平安镇的地方志,看看会有什么线索?”
云封直接回到住处,而九微和阿光接着四处暗访,繁华的街道依旧如初,两人坐到街边的馄饨摊上,打算尝一尝美味的云吞面。
“馄饨,也叫云吞、抄手,薄皮肉馅,美味小吃之首”,九微夹起一个馄饨慢慢咀嚼,鲜美多汁,回味无穷。
两人吃完了馄饨,刚站起身来,就感觉眼前一片眩晕,九微朝和光看去,阿光面色隐忍,境况竟是比她还要惨重,一定是被下药了!九微挣扎着想清醒过来,脑袋却愈发昏沉,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和光紧紧握住剑,药劲上来,灵力无法运转,可他还是护在九微身边,终于也倒在他身边。两人被几个大汉五花大绑,扔上马车,绝尘而去。
周围人好像没有看见这一幕似的,讨价的继续讨价,行路人依旧步履匆匆,而一同吃馄饨的客人更是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仿佛九微、和光的事情发生在异时空一样,他们的离去,如同沉入深海的小石子一般悄无声息。
正在查看平安志的云封突然间收到和光的传呼,和光没有出声,仅留一行字:方山有问题,我们先去一探!
第6章 四绝归流
云封在收到消息后,放下手中“漂亮”的账簿,背靠着红木座椅,双眼仿佛失焦一般,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平添了一丝迷茫的气息。从幽界被伏到平安镇种种异事,一幕幕在眼前流转,处处充斥着阴谋的味道,却查不到来源。
云封仔细揣摩和光的传音,脑海中浮现那一对姐弟的模样,九微活泼,和光严肃,但两人的情谊的确是真的,既然他们已经先行前往方山,那他随后就到。
偌大的地宫里,躺在圣池的少女眼睫微颤,缓缓睁开眼睛,尚未看清眼前的模糊一片,周身刺骨的寒冷就已经将她拉入无底深渊。冷,随之而来的就是痛,痛彻心扉,仿佛无数冰刃细细研磨,密密麻麻,从血液直渗入到心脏,好不容易恢复的意识又在这阴冷的氛围中溃散。
绝不能就此沉沦!绝不能折辱神的荣耀!
九微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身体像是被镶嵌在流动的黑色宝石上,四肢僵硬无法动弹。好在和光就在身边,尚未清醒,情境估计比她还要严重。发不出声,或许身体最后一丝力气都用来抵抗寒冷了。九微只能观察四周,黑色如墨汁一般晕染开来,间或点缀着昏黄的灯光,却并不给人以温暖,而是光明遥远到不可即的精神折磨。四下无人、无声,九微感觉此刻就像是进入时空裂缝一般,静谧、阴寒,就像幽昧的冥界。
————————————
云封打定主意,立刻前往寻找斯仁,以和光的传声为由,两人同数名护卫连夜赶往方山。
方山原本不叫方山,远古时代的方山,五峰并立,挺拔秀丽,其中尤以主峰奇伟瑰丽,凌摩绛霄,其余四峰分列四方,四时景色各异。但自火神九离和水神冰夷旷世大战之后,不周山轰然倒塌,山神陆吾重新竖起昆仑山作为天梯,方山的主峰被无情的斩断头颅,将它最为崇峻的一部分转移到昆仑山脉,在整幅雄伟壮丽、绵延不绝的画卷中黯然失色。兴许是失去了主心骨,周围四峰也在积年累月的风雨侵蚀中失了光彩,失去了棱角,转而将自己的骄傲隐藏在深处,俨然变成历经千帆的沉默内敛。不过这也方便了方山脚下的村民,他们世代依山傍水,靠着方山的庇佑繁衍生息,但要想找到方山真正的珍宝,勇气和运气缺一不可。
夜幕下的方山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尤其是在仅有几点星光的暗夜,方山庄严如父,暗沉似水。一行人在老乡的引导下沿着延续千年的山路踏上造物的遗迹、现世平坦的山巅。
“少将军,不知九微姑娘、和公子身在何处?”斯仁边说边走,神色坦然。
云封一路上总有一种隐隐的担忧,他一直保持高度警惕,尤其是达到山巅之后,突然有一种深陷泥沼的错觉,周遭四峰一股威压降临,仿若一股阴气盘亘,情况很是诡异。
情况不对!云封当即停驻,却只见斯仁转过身来,眯起眼睛阴森一笑,右臂伸展开来,仿佛示威似的看向云封,五指紧紧攥着一块发着亮光的石头,微微用力将其捏碎后,不成想那传送石竟暗藏玄机,隐匿在石中的魔种脱离束缚,瞬间就循着活人血肉的气息,钻进斯仁的手心,沿着右臂脉络上游,显而易见,终点定是心脏!
斯仁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他不敢、更不愿相信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他的手掌还保持着捏东西的动作,骨头僵硬不堪,有力的紧扣着,却不住地颤抖。魔种进入体内毫无痛苦,可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成魔的下场,绝对不能这样!他用左手食指沿着魔种移动的路线狠狠的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妄图将魔种赶出体内,可终归是失败了。魔种已经攻占他的心脏,将他赤红的心脏染成黑色。
遗留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丝情感就是恨,恨与大哥合作的人魔,更恨云封,恨意在魔种的助长下形成滔天之势,每一块血肉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隐藏在青灰色的外表之下。
眼见成魔的斯仁即将攻击,云封刚想移动身形闪避,突然间发现自己灵力受阻,竟只能堪堪侧身躲过斯仁的重击,而斯仁已经彻底沦为战斗武器,一击不中带来的懊恼全部化作下一击的力量,他愈战愈勇,凶猛的攻击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云封只能避其锋芒,自是落魄。但他心中也隐隐觉着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阵法,一个能够压制他施展灵力的阵法,果不其然,在看到跟斯仁而来的几个护卫渐次倒下,满目狰狞,他们的血液化作血气蒸腾,逐渐消失在山野之中,无迹可寻。云封愈发觉得这番遭遇定是魔人的手笔,以活人血液稳固阵法,残忍的手法定是那群视人为蝼蚁的魔人的心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