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觉得我的背无比刺痒起来,我终于如释重负地结束了约会,回家以后我对着镜子看到背上起了一大片红色的小疙瘩,医生说我得了荨麻疹。我长久地对着镜子看着那片红色小疙瘩,不由地悲从心起,这使我无法自拔地想起小健来,如果小健在我身边的话我就不会生上这种叫荨麻疹的鬼玩意,那我就非常幸福,可现在我不是非常幸福,准确说我非常不幸福,这样我就不可能不想小健,但我这样子地不停想小健就会使自己更加地不幸福,愈感到不幸福我就要愈想小健,这样后来就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可我又摆脱不了。等到下次与孙小梅约会时我就要求她不要摸我的背,因为我会得一种叫荨麻疹的病,这使我痛苦。小梅是个好姑娘,她不希望我痛苦,于是她不再摸我的背,而是将手放在了我的大腿上。我很盼望我的大腿也非常及时地得上了荨麻疹,甚至抽了筋也行,谁知竟没有,我又是一个不忍心欺骗别人的人,我只好听任孙小梅摸我的大腿,因此我的大腿绷得很硬,这使孙小梅心花怒放,她很软骨头地将身体瘫倒过来,装出一副窃窃私语的亲昵样子对我说,你的大腿真性感。她的称赞使我心惊胆颤,除了小健我不希望世上任何人称赞我性感,但小健从没称赞过我性感,这使我非常失望;孙小梅却称赞我性感,我感到很害怕。就象你称赞一只羊长得很富态时你心里能有什么善良想法吗?
我已说过我开始与孙小梅谈起恋爱来。这并不是我自己个人的事,而是跟很多人都有关系,可以说牵扯到一大批人,朋友,同事,领导,亲戚,等等,他们比我本人更热心,因而也更关注这件事。也正是这种关注或者说叫关心才使我不致于忘记,我目前正跟一个叫孙小梅的女人谈恋爱,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且非常有意义。你知道我的记性一向不好,如果不提醒我的话我就会忘记很多事。
我父母见过孙小梅,对她的扁平胸膛和狭小屁股颇有微词,他们说这样她生孩子也许会有些困难,这点是非常关键的。他们的眼光的确长远。但他们接着又说,虽然如此她毕竟是个女人,也就是说尽管她生孩子可能有些困难,但她能生,因为她是女的,于是他们也就释然了。你知道他们一向都不是善长挑剔别人的人,以前处在穷日子时被别人挑剔惯了,生活好了之后也积习难改,说话自觉不自觉总带有一种对不起人的满怀歉意的语气。他们支持孙小梅成为我们家庭的新一员。孙小梅很感动,当即就喊起妈和爸来,这使我父亲和母亲更坚定了他们的信念。总之当时的气氛是很感人的,活生生地给我上了一堂教育课。我象别的谈恋爱的男人一样拜访我的老丈人一家,要对着一对素昧平生而且絮絮叨叨的老头老太嘘寒问暖而且还不能表现地过头以防止被人识破是在假装那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毫无疑问也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对着孙小梅的那一班所谓小姐妹的叽叽喳喳的含义深刻又模糊的聒噪笑声我恨不得大大的耳光子煽过去。事实上我想煽任何人的耳光,尤其想煽自己的耳光。想煽别人的耳光比较困难,因为他们说我们这儿毕竟还是个法制社会,而之所以叫法制社会就是不能让我随便地煽别人的耳光,即使随便摸别人的脸都不行。但你要是想煽自己的耳光就容易多了,只要你有一把力气并能辨别得出哪里是手哪里是脸就行。
于是我就煽了自己的耳光。煽耳光需要有很高的技巧,首先你要感觉到火辣辣的痛,这是煽耳光的首要意义;但同时你又不能将你的脸颊煽得变形或者印上了指印,这样你就很难对别人解释地清楚。而我的经验是,你宁可做万恶不赦的事也别做解释不清的事,比如你身为一个男人却爱上了一个男人,这件事就怎么也解释不清楚,所以在别人眼里就很可恨,比恨你去嫖妓女还可恨,因为嫖妓女是一件简单明了的事,三言两语就说得清楚,所以大家都会理解你体谅你,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到最后我练就了一手掴自己耳光的好功夫。既不会留下任何掌印,又能把我自己煽得涕泗交流。偶尔会有鼻血流下来,很红,红得又有点发黑, 就象我与孙小梅订婚时墙上贴的“喜”字,因为过于笔酣墨饱,于是就有墨汁流了下来,那个“喜”字就成了又红又黑的一团。订婚就意味着我周围的所有人都承认了我与孙小梅的婚姻关系,等拿到结婚证书时就意味着国家也承认了我们的婚姻关系。你知道,同一件事,被人承认和不被人承认是很不一样的,我也用不着再向你举出什么例子来。
孙小梅订婚之后开始理所当然地盘踞在我的住处,长时间地不离开,我没法开口请她离开,因为我知道这是她的权利,虽然现在还不受法律保护,可受群众保护,而群众的力量是巨大的,我无法与群众对抗。孙小梅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来装饰我的----用她是话则是我们的---房间,甚至还买了一大束非常土气非常恶心的绢花插在花瓶里,自已觉得美地不行。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为小健装饰的房间被一点点地破坏无余,我有一种想把她一鼓作气撵到大街上的冲动。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后来有一天晚上孙小梅非常有预谋地没走,并声明我睡沙发她睡床,我差点感动地要为她立块贞节牌坊。后来她洗了个热水澡,大约洗得很舒服,舒服地忘记了穿衣服就光赤条条地跑了出来,并且还一溜小跑地跑到了我睡的沙发上去。我已经说过,孙小梅有个非常坦荡无垠的胸膛和一个狭小的屁股,总之,她有个青春期少男的身材。所以最初一刹那我想起了小健,并且在恍惚之中我喊了小健的名字。孙小梅说:小剪?你说我是小剪?我是小剪子。我们女人全是剪子,专剪你们男人的这个……于是孙小梅肆无忌惮地将手伸进了我的裤子里,非常不处女地抓住了我的家伙,后来我们就干上了。
可我想小健。我真得想小健。我后悔对他说一刀两段。我不管他爱不爱我,可我爱他。我不要求他跟我上床,我只要他在我身边,在我目所能及的范围中,看着他。可现在我在跟一个叫孙小梅的女人性交,她骑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地动作不停,我看不清她的脸,她离我很似乎遥远,可我能感觉到她的喘息声象一根铁丝穿过我的脑袋,然后我流出了白色的脑桨。就象我梦魇里的那张巨大的怔忡不安的脸,凛凛地发着青光,向我挤压过来,可我动不了。
后来孙小梅流出了眼泪。通常情况下女人都要流几滴眼泪。但我还是不明白她到底为了什么流眼泪。如果是因为失去了处女之身的话我倒觉得大可以省省,处女只是一种生理现象,并不代表任何意义,并且它也不是什么纯洁的代名词。我想我倒该哭一场,因为我觉得自己很污秽,这种污秽我永远都无法摆脱地掉。我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就要跟这个叫孙小梅的女人同床共枕,定期或者不定期地进行生殖器间的接触,然后在不远的将来,生产出一个孩子来。这就是生活,幸福的生活。大多数男人所过的生活,就因为如此,别的男人也被要求过这样的生活,这就是人世间的道理,它不分青红皂白地缠绕在每个人的脖子上,威胁着你,不听从它的话它就会随时要掉你的命。
第15章
日子过得很快,就象一个小疯孩光着脚丫披头散发地从田野上跑过,得得得,马不停蹄脚不沾地,拉都拉不住。我们大家都知道跟一个小疯孩是没什么话可说也没什么道理好讲的,而过日子同样如此,我们无法同日子较真,是日子在过我们,而不是我们在过日子。所以当我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我就变得安于现状起来。那我的现状是怎样的呢?我想我就有必要做一番阐述。
我在这之前我曾说过我跟一个叫孙小梅的女人订了婚,并且跟她上了床,也就是说我跟她在身体上有了你来我往互通有无的外交关系,而我们知道外交关系一般都是很严肃的,半点也马虎不得,否则就会闹国际纠纷。所以我与孙小梅之间的关系也是一种非常严肃、正式的关系,大家本着和平共处共同进步的美好想法凑在了一起,也许还要凑很多年,我认为它可能比我的实际寿命还要长,因为这是一种印象,而印象在我死了以后会仍然存在于某些人的头脑中,比如我儿子,假如孙小梅能在不违反计划生育国策的大前提下会给我生个儿子的话,可以说这是一种渊源流长的关系,并非只跟我个人或孙小梅有关,因此我得重视它,不能对它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