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天降金光!
那是难以言喻的灼眼极光,所有人俱都掩目,整个清平宗无一人能睁眼。
金光渐消,一红衣女子紧紧抱着那小男娃,脚边,一只火狐迎风而立,金绯色的异色瞳凌光摄人。
长老瞬间瞠目,扬手祭出本命长剑,遥指那女子。
“何来孽畜,胆敢闯入我清平宗玷污圣殿!”
女子红唇妖娆,绯瞳如焰,不过一个抬眸,诸位道修皆是心头一颤。
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姿容卓绝。
她真的是太美了,大抵只有传闻中摄人心魄的九尾狐妖才能有此殊色。
再看她脚边那只灵气逼人的火狐,众人几乎已笃定她便是狐妖。
女子一个覆手,流萤自小男娃脚底缠绕直头顶,单衣变狐裘,额角伤口自愈,原本冻得青白的小脸,瞬间恢复了白皙红润。
女子垂目,微微一笑,颠倒众生,却不是对着众人,仅对怀中瘦小的男娃。
“可还有哪里不适?”
小男娃痴痴地望着她,尚且年幼的心不懂情爱,自然不分美丑,可偏偏见了她,小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他忘了回答,女子也没追问,直接转了话题。
“你……可愿拜我为师?”
小男娃怔住,不等开口,长老已脸色不善的怒道:“我清平宗弟子,岂能改投他门?!何况还是你这妖孽!”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直扎过去!
那可是大长老的本命仙剑!能让大长老祭出它,可见这狐妖也不简单。
可再不简单又如何?这可是清平宗大长老,清平宗数一数二的修士,也是整个天下数一数二的修士,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能毫发无伤躲开他本命仙剑的攻击!
众人瞪大了眼,等着看那狐妖溅血。
却不想,狐妖纹丝未动,只一个眼神,那剑突然转头,直朝大长老扎来!
噗!
大长老一口鲜血撒在殿前,长剑仓啷啷扎入殿柱。
刹那间,全场震愕。
剑未伤到长老,这纯粹是本命法宝强行易主造成的气血逆行。
强行易主本就不易,何况还是名震天下的大长老的本命仙剑,即便是天下第一的尊者也无法轻易做到。
方才分明没看她施任何法术,她是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众人惊骇,长老却是颜面尽失怒不可遏,一声令下,着众人围击那女子。
众人便是心有惧意,也不敢公然违抗长老,只得祭出法器一拥而上。
一场混战一触一发。
宗主匆匆赶来,一见那女子,瞬间瞠目,纵身一跃入了包围圈,周身灵气爆然,威压尽施,瞬间便将众人三震出圈。
长老本就本命受损,又受这威压侵蚀,不由又是一口老血。
“宗主!你为何要帮这孽障?!”
“住口!”
宗主满头冷汗,倒地便是一拜。
“吾等拙物不识泰山,望阳冕帝尊宽恕!”
阳冕帝尊?那不是圣殿供奉的五帝尊之首吗?
虽不知宗主是如何知晓她的身份的,诸人还是吓得跪伏一片,山呼帝尊千秋。
阳冕帝尊搂紧怀中男娃,只淡淡说了一句:“这娃儿我带走了,以后他再不是你们清平宗之人,他是我阳冕亲传弟子,仙号行尘。”
宗主赶紧领着傻眼的长老弟子齐齐叩首,“恭送阳冕帝尊!”
这,便是他与师尊的初遇。
从那日起,他改了名,不叫李三,叫了行尘,还有了小名晨之。
也是从那日起,他有了师尊,还是九重天顶顶顶头的帝尊师尊。
习惯了挨冻受饿遭人冷眼的日子,突然走了大运,他简直难以置信。
他发誓要好好修行,要给师尊长脸,绝不能让天下人笑话师尊捡了个蠢徒弟。
他知道废灵根很难修行,可他已做好了承受一切磨难的准备!
来吧,师尊,徒儿什么都不怕!
然后,师尊递给她一支笔,一张纸,笑得明艳又温暖。
“你可想学丹青?”
师尊没教他仙诀,却找来了九重天三十宫之首的尚日仙尊教他丹青。
尚日仙尊是师尊亲子,丰神俊朗,还特别爱笑,尤其看到他总会扑上来抱着亲好几口,还总说些奇怪的话。
譬如,“往日都是阿爸宠我,今日我也宠宠阿爸。”
虽然尚日仙尊很好,总给他买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可他想快些修成正果,不能给师尊丢人。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跑去找师尊。
“师尊,我能不能……学点旁的?”
师尊摸了摸他的头,温柔似水。
“你的丹青九重天上下无人能及,我不过着言儿点拨一下,看你今日所画,已有当日神韵,也是该学些旁的了。”
他很欢喜,这下师尊该教他修行了吧?
第二日,师尊又请来了尚昂仙尊,教他博古通今。
这些当日在清平宗也是有教的,对修行虽有助益,却助益甚微。
他又去找师尊,这次直奔主题。
“师尊,徒儿想修习法诀,早日飞升成仙。”
师尊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美眸漾着笑意,“你还小,不急的。”
怎么不急?!
人生短暂,区区百年,他又是废灵根,若不赶紧修行,怕是寿终正寝都不得筑基,唯有筑基方能延寿,方能有更多时日修成正果。
他很急,真的很急,他真怕他百年之后化为一捧黄土,再不能留在师尊身侧。
可师尊却丁点不急,没过几日又请来了晔昊帝尊,教他五行八卦,推演之术。
说来也怪,这些东西,他明明闻所未闻,却一点便通,进步神速,学起来也十分欢喜。
可这些依然不能助长他的修为,他还是想修行,想早日位列仙班,给师尊长脸。
一来二去的,眨眼便是十一年,他已从懵懂小童,长成十八岁少年郎。
他越发焦急,恨不得立地成仙,可师尊却依然推脱着,只道“不急不急”。
师尊不急,他却是要急白头发了。
难不成,师尊知晓他是废灵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飞升成仙,所有才不肯教他?
想到这可能,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短短一个月便瘦了一圈。
师尊看在眼里,却并未说破,找他一起赏月。
夜风徐徐,竹林清幽,月影斑驳在廊下,满院银霜。
师尊抱着火狐,他规矩地坐在师尊身侧,仰头望着夜空如黛。
师尊问:“你可看出了什么?”
他道:“月明星稀。”
月光遮掩了星辉。
师尊又问:“因何月明?”
他答:“十五将近。”
师尊笑道:“不错,十五月盛,自然比这十三明月更为明亮,差一刻都不算极致。”
遂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二十八日都等了,还差这最后一两日吗?”
摸头是师尊常有的,自小到大他都习惯了的,可最近每次师尊摸他,他都会心跳加速,得了病似的。
“晨之?”
“啊?什么?”
他恍惚了一瞬间才意会师尊话中暗喻。
“那徒儿还要再等多久?”
“四年。”
四年,好,他等。
又过了几日,竹园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不过是颗万灵丹,何必如此推脱,我又不求你什么。”
尚心仙尊拿着枚晕光的仙丹递给师尊,师尊却不肯收。
“多谢尚心仙美意,这丹药十万年才能炼出这么一颗,太过贵重,我受不起。”
“别唤我尚心,唤我时晟也好,时望归也好,总不至于那般疏远。”
师尊微叹,“总之,我不能收。”
尚心仙尊铁塔一般坐在桌旁,沉默了许久,突然隔桌抓住了师尊的手。
“我只问你一句,你可曾对我有过情意,那怕只丁点?”
师尊缓慢却坚定地推开他,淡淡道:“你该明白的,一切都是任务,是师父父为了救我设下的局。”
尚心仙尊黑瞳暗沉,透着痛苦,“当真丁点没有?”
“没有。”
“你可是还在怪我?”
“凡间种种,不过都是因果,有何怪的?”
尚心仙尊攥紧了拳头,却终究松开了,将那丹药搁在桌上。
“便是没有男女之情,同门之谊总还是有的,况且,越清帝尊助我了却心结,我总是要回报的,区区万灵丹真算不得什么,不是给你的,你就要不要推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