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熊劲儿上来,猛然用脑袋撞向那名宫女。
绿簪猝不及防被撞翻在地,狼狈地捂着肚子,梨花带雨地望向萧廷琛,“皇上,苏小公子目无尊长,该罚!”
萧廷琛不紧不慢地晃着摇篮,薄唇始终噙着浅笑。
苏小酒不在,想爬上他龙榻的女人实在太多了。
他轻飘飘望了一眼张柳。
张柳会意,立刻板着脸道:“来人啊,把绿簪拖下去杖责三十,贬入浣衣局!”
绿簪愣住,不敢置信地跪伏在地,“皇上,奴婢什么都没做错,您为什么要重罚奴婢?!”
萧廷琛唇畔的笑容彻底敛去,桃花眼里只余下铺天盖地的阴冷。
绿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平日里远远瞧着只觉得皇上温润风雅平易近人,没想到他竟也有这么可怕的时候……
萧廷琛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挑起她的下颌,“古时候有东施效颦,没想到如今也有人效仿朕的苏小酒……只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终究是不像的。这柏子香,你也配用?”
他冷漠地松开手,两名禁卫军立刻踏进来,不顾绿簪的大呼小叫,面无表情地把她拖了出去。
萧廷琛拿帕子擦拭过指尖,淡淡道:“传朕旨意,大雍不许种植柏子,香铺不许售卖柏子香。”
张柳恭敬称是。
自此,大雍柏子价贵,长安城再无使用柏子香的姑娘。
燃燃愣在原地半晌,傲娇地别过小脑袋,“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有眼力见……那种坏女人最讨厌啦,正所谓娶妻不贤毁三代,你啊,还是要娶个贤惠的女人才好呢!”
萧廷琛神色冷淡。
从头到尾打量过燃燃,他知道这崽子在冷宫长大,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嬷嬷,耳濡目染学的都不是什么好话,好在他还小,从现在开始扭转性情,还是来得及的。
他端起一盏茶,姿态优雅地呷了一口,“男子汉大丈夫,当保家卫国顶天立地。小小年纪就钻研娶妻的事,算什么本事?你长大后若是有本事,自然不愁娶不到好媳妇。”
燃燃愣住,歪着脑袋打量他。
他自幼就听嬷嬷们整日议论,长安城里谁谁谁攀了高枝儿嫁了好人家,谁谁谁又娶了一房温柔贤惠的妻子,哪位侯爷养外室被夫人敲断腿,诸如此类的八卦层出不穷。
他以为娶个好媳妇就是男子汉光辉的一生,可从没有听说过保家卫国哩!
他在萧廷琛脚边蹲下来,双手捧着小脸,一双黑葡萄眼睛满是灵气,“那你跟我讲讲,什么是保家卫国,什么是顶天立地?”
萧廷琛垂眸瞅他,“想听?”
“嗯!”小家伙难得乖巧。
“给朕添茶。”
燃燃一跃而起,抱着茶壶费劲儿地爬上圈椅,殷勤地给他添茶。
能使唤情敌的儿子,萧廷琛心里那个美,一边吃茶,一边给他讲古时候那些厉害的英雄,从荆轲讲到孙武,从卫青讲到霍去病。
燃燃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暗道那些嬷嬷都错了,为国尽忠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哩。
他跳下圈椅,胡乱打了几个虎虎生威的拳头,“我也要做为国尽忠的好儿郎!”
萧廷琛慢悠悠吃了两口茶,又道:“保家卫国也是需要真本事的,你什么都不会,空有一腔热血又有何用?”
燃燃小脸涨得通红,“那你教我呗!”
“你想学什么?书算?射艺?”萧廷琛放下茶盏,慵懒托腮,“说吧,天底下还没有朕不会的东西。”
“书算斯文,非热血男儿所为!射箭只能制服寥寥几个人,小爷我瞧不上!男子汉大丈夫在世,当学万人敌!”
小家伙脏兮兮站在殿中,摇头晃脑一板一眼,脑袋上的小揪揪一翘一翘,十分可爱。
萧廷琛眸色深沉,渐渐坐正了身子。
啧,颜鸩是个没用的棒槌,他儿子倒是有种得很!
也只有这种性情的孩子,才能坐稳他留下的江山……
“皇上!”张柳突然急匆匆进来,恭敬地呈上一封密信,“鬼狱来信了!”
“万人敌”出自《史记·项羽本纪》,“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项羽说的话嗷
第1112章 他也好想有爹爹在身边
萧廷琛拿过密信。
拆开封蜡,信纸上的蝇头小楷正是谢容景的字迹,明明白白写着苏酒关于程锦衣的谋划。
萧廷琛挑了挑眉,看来苏小酒和谢容景已经汇合。
他把信纸烧了,唤来吴嵩低声叮嘱了几句。
吴嵩和张柳退下之后,萧廷琛望向燃燃,小家伙已经巡视完他的碧纱橱,大约十分满意,把小包袱里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一名嬷嬷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道:“苏公子,这可是公主住的寝殿,您这些玩意儿沾了泥巴,脏得很,摆在这里恐怕不妥……您还是扔了吧,奴婢们会给您准备新的玩具。”
“看不起小爷?”燃燃不高兴地双手抱胸,“走走走,少来打搅小爷清净!”
嬷嬷为难不已。
萧廷琛大步走来,轻而易举拎起燃燃,“脏成这样,怨不得别人嫌弃。才三四岁就人憎狗厌,再过几年岂不是要上天?准备浴桶。”
嬷嬷连忙称是,急慌慌带着宫女们准备热水和浴桶。
燃燃气得吹胡子瞪眼,奶声奶气地骂道:“你才人憎狗厌!当皇帝有什么了不起——”
“你当一个试试?”
“我,我……”小家伙心虚地耷拉下眼帘。
萧廷琛嗤笑,拎着他踏进屏风后,“别人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就是了不起。如果连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都很困难,算什么大丈夫?”
他治孩子还是很厉害的,燃燃虽然依旧噘着嘴,但心里面却很服气。
他泡在浴桶里,悄悄瞅了眼萧廷琛,男人正朝屏风外走去,背影高大挺拔。
他在冷宫时曾听说过个男人的事迹,确实很了不起呢。
他有一点点崇拜萧廷琛……
小家伙洗完澡,赶走要给自己穿衣裳的宫女,自个儿认认真真穿好新袄子。
新袄子干净暖和,还十分轻软,浅黄色绸缎面料上绣着小老虎,他很喜欢。
他爱惜地拍了拍新袄子,自个儿爬上椅子,把头发扎成一个冲天的小揪揪,才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踏出屏风。
那个男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知为何,他有点不开心,但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那个男人。
他无事可做,磨磨唧唧地走到摇篮边,踩上小杌子,趴在摇篮边看里面的小孩儿。
是个小女孩儿,扎两个揪揪,穿大红色绣花宫裙,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怀里还抱着一只八角垂流苏绒面红布球。
她睁着黑葡萄似的圆眼睛,天真无邪地与燃燃对视。
“叫哥哥。”燃燃命令。
萧玉碟毫无反应。
燃燃不高兴,伸手拽住她的小揪揪,“快叫哥哥!”
小孩子没个轻重,萧玉碟捂住脑袋,“哇”一声哭了,把燃燃吓了一跳。
他手忙脚乱还没来得及哄她,嬷嬷奔进殿里,一把推开他,慌慌张张地抱起萧玉碟,哄了半天才给哄好。
她恶狠狠瞪向燃燃,“这位可是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身份贵重,你这小皮猴再敢没轻没重,我就叫人打你板子!”
燃燃朝她扮了个鬼脸,凶巴巴地跑进自己的碧纱橱。
他爬上榻,气鼓鼓抱着双手,不就是揪了一下辫子嘛,哭成那样干什么?!真是个哭包!
他以后还会揪的!
是夜。
沉香殿里伺候的宫人都睡了,灯影寂寥,万籁俱寂。
燃燃精力充沛毫无睡意,从碧纱橱后面蹦跶出来,跑到殿外绕了一圈儿,又轻手轻脚地摸到摇篮边。
哭包已经睡着了,盖着一床小花被,双手很乖地藏在被子里,正噘着嘴吐泡泡。
燃燃掀开小花被,把摘下来的毛毛草塞进哭包的裙子里。
这种草毛茸茸的,和肌肤接触很容易起红疹子,他前几日不懂,大冷天的没有被子御寒,他为了暖和就摘了好多毛毛草铺在窝棚里,结果睡到半夜起了满身疹子,又疼又痒,浑身都渐渐红肿起来,他没有办法只能跑到泥巴坑里滚,直到皮肤上的泥巴结痂掉落,才解了疹子。
“叫你哭!”燃燃恶里恶气地揉了揉萧玉碟的辫子,一骨碌回了自己的碧纱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