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勾住她的一缕长发往指间缠绕,轻笑低语,“孤男寡女共处一院,顾明玉就有正当理由惩罚紫菀了。啧,我家小酒儿这招借刀杀人,玩得真好。不过,这般狠的心肠,却叫哥哥我害怕呀。”
苏酒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玩味神情,不过沉默片刻,就把他推了开。
“小哥哥在说什么,我真是半点儿也听不懂!”她低头铺床,“紫菀会死在我面前,是我从未想过的事……更何况,分明是小哥哥害紫菀死于非命。”
说话间,困倦地躺进被窝。
萧廷琛看着她。
小女孩儿鸦色漆发在枕上铺开,越发衬得小脸白嫩清秀。
可她的表情却是不符合年龄的平静。
不知怎的,萧廷琛看她这表情很不顺眼。
他笑得顽劣,“也是,我的小酒儿善良又单纯,好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作恶者只有我萧廷琛一人罢了。”
他说着,脱了外裳钻进她的被窝,“一场秋雨一场寒,可把你小哥哥冻坏了,来,给我暖暖!”
苏酒小脸上的平静,终于出现裂缝。
她慌里慌张地坐起来,“小哥哥,你不要胡闹了!”
“我若偏要胡闹呢?”
“你——”
话未说完,萧廷琛忽然扑到她身上,对着她的咯吱窝和小肚子挠起痒来!
苏酒忍不住笑出声儿。
萧廷琛惯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骗得了长辈,哄得了小孩儿。
若碰上呆板迂腐的老夫子,站一块儿道几句之乎者也,能哄得老夫子恨不能与他结拜成忘年交。
若碰上菜市场的大娘,赠人家一枝花儿,道一句大娘年轻时定然极美,也能哄得一把年纪的妇人羞红脸面。
苏酒的性格是别扭了些,但于他而言,哄起来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苏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偏又挣不开他,只哭哭啼啼地要他放手。
少年的桃花眼笑得弯起,“妹妹求人也忒没诚意了,你唤一声‘好哥哥’,我自然放过你。”
苏酒喘着气儿,可怜巴巴地唤出声儿:“好哥哥……”
萧廷琛这才住手。
他好整以暇地下了床榻,就瞧见小姑娘羞得什么似的,小脸绯红,恰似被三月春风吹开的桃花。
眼窝与睫毛上还揉着晶莹泪珠,桃花带露似的娇娇怯怯。
她咬住淡粉唇瓣,因为羞恼的缘故,歪头就钻进了被窝。
少年的笑容,终于带上些许暖意。
他不喜欢苏酒面无表情。
他喜欢她鲜活娇俏的模样。
哪怕发脾气耍赖也没有关系,
哪怕哭啼不休也没有关系。
至少,
这样的苏酒,心是热的。
第181章 生在世家,到底薄情了些
夜已深。
苏酒悄悄从被窝里探出小脑瓜,细白手指撩开帐幔一角,润黑水眸带着小心翼翼,望向萧廷琛。
只见少年懒散地靠坐在榻上,正翻看杂史。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眸。
苏酒生怕被发现,急忙放下帐幔缩了回去。
萧廷琛薄唇轻勾。
小丫头到底年幼,不经意便仍是小孩子稚态。
而苏酒翻身向里,忍不住噘了噘淡粉小嘴。
刚刚那厮挠她痒,其实是故意哄她开心吧?
可是……
他就不能换个法子嘛,好歹,她也是姑娘家啊!
夜雨销魂,孤灯帐暖。
窗外的风雨终于在黎明时停下。
苏酒起床后去早市买菜,因为中午要在花柔柔那边聚餐的缘故,所以只简单买了几样早膳要用到的小菜。
她挽着竹篮,从萧廷德院子外面经过。
里面传出吵闹声。
她好奇地朝里张望,只见有担架停在院子里,白布被掀开一半,满身血污躺在上面的人,可不正是紫菀。
萧廷德伤心欲绝地站在旁边哭,忽然转身就给了顾明玉一巴掌,“毒妇!紫菀虽不懂事,却好歹是我第一个女人,你竟然背着我杖毙了她!你置我的颜面何在,置我的情意何在?!”
“你居然打我,你居然为了这么个荡妇打我!”
顾明玉哭得厉害,捂着脸转身就走,“这个家没法儿待了,我要回姑苏,我要跟我娘回姑苏!”
萧廷德没去追她,只凄凄哀哀地站在担架旁。
大男人掉了几滴眼泪,欲要伸手抚。摸一下紫菀,也不知是嫌她身上的泥水脏,还是害怕死人,又在半途硬生生收回手。
他痛苦地捂住额头,摆摆手示意把紫菀好生葬了。
苏酒颇为唏嘘。
这二公子倒也并非如想象中那般冷酷无情。
只是生在世家,
到底薄情了些。
……
晌午时,苏酒与萧廷琛到了花柔柔的“裁莲风露香”。
后院角落栽种着不少菊花,中央置着张宽大的八仙桌,谢容景、周奉先、阿瞒、司独数等人已经到了,正围坐在桌边玩牌九。
瞧见苏酒进来,谢容景朝她连连招手,“小酒快过来,咱们一道玩牌!”
他被兄长关在祠堂好多天,如今一放出来,就跟出笼雀鸟似的高兴快活。
花柔柔拎着锅铲跑到小厨房外,叉腰笑骂:“你们这些臭男人,就知道打牌消遣,把我家小酒都带坏了!小酒来厨房帮我烧饭,甭搭理他们!”
苏酒笑眯眯应了声好,欢喜地与他进了小厨房。
她走后,周奉先边打牌边嘀咕:“说起来,我正欲换个伶俐的书童,却也不知怎的,这金陵城的书童从二十两银子一个,涨到了八十两银子一个!稍微有点学问的,牙婆更是把价钱喊到了两百两!我爹都不许我买了。”
谢容景淡定嗑瓜子儿,没吭声。
兄长到底是疼他的,这几日把金陵城最好的书童都给他买了来,叫他一个一个挑选满意的。
大约因此,城里的书童才会涨价。
第182章 苏酒稀罕地盯着大螃蟹
秋天自然要吃蟹。
开饭时,花柔柔欢天喜地地捧了一大盘螃蟹上桌,“二爷特意拎来的蟹,据说是谢家铺子里最大的一篓。瞧瞧,这一只就有半斤呢!”
比手掌还要大的螃蟹,用细绳捆好了整齐叠放在白瓷大圆盘里,蒸得红艳艳的,还搭配了小碗佐料。
蟹鲜而肥,细细剥开,蟹肉洁白,蟹膏金黄,便是看着,也极为赏心悦目。
众人入了席,连苏酒也有幸坐在萧廷琛身边。
阿瞒伸手就去抓螃蟹,被谢容景拿筷子狠狠拍了下手背,“饿鬼投胎啊?!抢什么抢!”
说完,拈了最大的一只蟹放到苏酒的碟子里。
少年耳尖微红,不敢直视苏酒,只傲娇道:“看在你没吃过的份上,这只最大的就赏你了!甭谢我,爷吃腻了这种蟹,才想着赏你的!”
他没好意思说,这只足有七两重的大螃蟹,乃是他哥特意留给他的,不过他没舍得吃,这次是特意带给苏酒吃的。
苏酒稀罕地盯着大螃蟹,却是犯了愁。
她不曾吃过,所以不晓得怎么吃呀!
正尴尬时,旁边伸来一只手。
萧廷琛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司独数谈论春闱会试呢,手上却不动声色地把蟹钳蟹壳统统拆好,才又给她放回去。
小姑娘欢喜地瞅他一眼,乖乖巧巧地开始吃蟹。
谢容景却是气得差点儿呕血。
蟹是他拎来的,酒席的钱是他出的,怎的到最后捞了好处的,却是萧廷琛?!
少年不甘地灌了一大口桂花酿。
待到宴席临近尾声,司独数站起身,很羞赧地挠了挠头,又朝众人作了个揖:
“承蒙同窗们这段时日以来的照顾,这次我能考过乡试,都是托大家的福!我娘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你们请我吃过这么多次饭,我也想请你们去我家吃顿饭!”
他素来憨厚。
花柔柔娇弱地捻着一缕头发,翘着兰花指道:“这倒是件新鲜事,瞧着挺好玩儿的,咱们就去玩玩呗?”
一群少年笑闹着应下。
他们借着酒劲划拳,苏酒仍乖乖坐着吃饭,不防花柔柔凑过来揽了她的肩,“说起来,我那套‘花嫁’的男式喜服,又被浮生大人还了回来……小酒,你觉得他那日穿上花嫁,究竟是几个意思?”
“唔,大约是觉得花花的衣裳设计得好看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花柔柔喜不自禁,“小酒啊,咱们可说好了,将来你成亲,这喜服就由我亲手设计,如何啊?我寻思着,说不定那浮生大人将来也会找我定制喜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