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景醒来,迷迷糊糊察觉怀里多了个娇软美人。
他低头望去。
趴睡在他怀中的美人,穿宽松单薄的霜白衬裙,满头青丝散落满榻,遮住了她的小脸。
一只细白小手轻轻搭在他肩头。
男人有点惊悚。
他咽了咽口水,带着薄茧的指尖,试探着捋开少女面颊上的青丝。
大约惊醒了小美人,她慢慢抬起蝶翼似的漆黑眼睫。
鹿儿眼湿润干净,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茫然。
“呃……”
谢容景混乱了。
苏酒慢慢闭上眼。
片刻后,她再度睁眼。
没错,还是熟悉的床榻,熟悉的男人。
并不是在做梦……
她陡然尖叫,扬手狠狠给了谢容景一巴掌!
“苏小酒你听我解释——”
“滚!”
少女气怒,哭着把谢容景踹下床!
帐幔紧闭。
苏酒躲进被窝深处,哭得十分厉害。
她完了,她彻底失去清白,她不再是干干净净的姑娘了!
如果给萧廷琛知道,他一定会骂她不知廉耻!
谢容景茫然地站在床边。
他完全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忙着去给苏小酒叫府医,不知怎的突然跌倒,后面的记忆一团空白,根本不知道怎么就和苏小酒滚到了一起!
他到底对苏小酒做了什么?!
用早膳时,他戳着面条,没有丁点食欲。
苏小酒恨死他了,他今后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正独自惆怅,周奉先和墨十三兴冲冲来了。
周奉先“嘿嘿”一笑,“谢二,昨晚……咳咳,怎么样啊?”
谢容景丢下碗筷,抬手撑住额头不言不语。
周奉先愣了愣,和墨十三对视一眼。
他又道:“昨儿咱哥俩从游廊经过,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和小酒妹妹……哈哈哈!我琢磨着,不如趁薛熙雯还没过门,先让小酒妹妹怀上你的宝宝,生米煮成熟饭,那薛熙雯未必还肯跟你……”
他替谢容景筹谋好了一切。
谢容景心知肚明,这是他得到苏酒最好的方式。
可是……
一想到苏酒哭成那个样子,他就忍不住地心软。
他可以在战场上毫不留情地取人性命,也能够在朝堂上对政敌痛下狠手诛他九族,却独独无法对苏酒狠下心……
她一哭,他就恨不得把她当成小祖宗供起来!
第789章 萧廷琛舔了舔血珠,笑容放肆
周奉先见他神情不对,忍不住皱眉,“谢二,大好的机会,你可别糊涂了!平时对她心软也就罢了,关键时候,你不能心软!”
墨十三轻声:“我听说,皇上打算把萧廷琛贬去凉州充军,苏小酒恐怕要跟他远走高飞……你再不想办法把她留下,这辈子都没有得到她的机会了……”
谢容景闭了闭眼。
他淡淡道:“我去跟她谈谈。”
他离开花厅,剩下两人满脸一言难尽。
这种事,他竟然要去跟苏酒谈谈?!
不用问就知道她会选择萧廷琛,有什么好谈的?!
周奉先感慨,“该强硬时不强硬,等着吧,今后有的他后悔。”
墨十三深以为然。
谢容景回到寝屋,苏酒还躲在床帐里抽噎。
侍女低声回禀:“侯爷,姑娘不肯用早膳,起来洗了几遍身子,又钻进被窝继续哭……奴婢们哄不好。”
谢容景点点头,示意她们都退下。
寝屋燃着地龙,非常暖和。
他解开厚重的狐狸毛斗篷,又挑开帐幔,在榻边落座。
伸手掀开流云缎绣金丝的被子,小姑娘哭得眼睛红红,眉梢眼角充满悲切。
她不愿多看他一眼,抱着双膝缩在角落,不住地掉眼泪。
“苏小酒……”谢容景面庞上透出浓浓的疲惫,“你非要逼疯我才肯罢休?”
“是你要逼疯我。”苏酒哑声。
见谢容景不吭声,她抬起眼帘,“他很快就会流放凉州,谢容景,我要跟他一起去,你放不放我走?”
“我若不放,你当如何?”
“鱼死网破!”
谢容景死死盯着她。
小姑娘眼底藏着决绝,泪痕纵横的小脸清寒摄人,毫无面对萧廷琛时撒娇耍赖的模样。
“鱼死网破……”
他咀嚼着这个词,忽而低笑,“苏小酒,我从十四岁就开始喜欢你,喜欢了整整七年。为了你,我上燕国战场,哪怕九死一生,也想活着回来见你。因为我害怕萧廷琛欺负你,我害怕我不在,长安城那些个牛鬼蛇神会伤害你……结果我拼死拼活立下赫赫军功赶回来,看见的却是你和他卿卿我我,你甚至还成了他的皇后!
“苏小酒,为了你的承诺,我情愿放过萧廷琛的性命。我怀揣着希望,以为你会守信,以为你会乖乖做我的女人,可到头来,我得到的只是你一句‘鱼死网破’……苏小酒,你可曾有半分把我放在眼里过?!你是不是非得把我伤到遍体鳞伤,才肯罢休?!”
他痴痴凝着苏酒,虽然面无表情,却有眼泪情不自禁地滚落。
苏小酒不知如何回答。
她揪住心脏位置的衣襟,哭得更加厉害。
谢容景低笑着,泪水不断滚落。
他深深呼吸,起身往外走去,“苏小酒,你休想离开。”
苏酒团在锦帐里。
没多久,她听见一扇扇花窗被人钉死,就连槅扇都从外面挂了锁!
她赤脚跳下床,奔到槅扇后拼命打门,“谢容景,你疯了是不是?!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檐下风灯轻曳。
裹着厚重狐狸毛斗篷的男人,身姿高大颀长,白皙俊美的面容犹如春日破晓。
他仰头望向灰白的天空,缓缓伸出手掌。
几片鹅毛大雪落在遍布伤痕和薄茧的掌心。
他慢慢握紧。
……
另一边,萧廷琛被带进了皇宫。
正是滴水成冰的季节,他布鞋肮脏破旧,露在外面的脚趾头冻得通红僵硬。
铁链牢牢扣在脚踝上,后面拖着足有十来斤重的铁球,迫使他步履沉重。
大约觉得他太过危险,甚至还用铁链牢牢绑缚住他的双手。
不时有宫女内侍路过,投向他的目光充满复杂。
昔日,这个落魄的男人也曾是他们需要跪拜的对象呢。
萧廷琛被押进未央宫。
宫女挑开厚重的毡子,他跨进殿槛,融融暖意扑面而来。
他抬眸,薛程程端坐在贵妃榻上吃茶,不时笑吟吟朝元晟说几句话。
元晟慵懒靠在窗畔,正透过镶嵌的琉璃花窗欣赏雪景。
负责押送萧廷琛的官员恭敬拱手:“皇上、太后娘娘,罪人萧廷琛带到了。”
薛程程瞥向萧廷琛,翦水秋瞳中难掩嫌弃,“如此肮脏,叫他跪在檐下说话就是,何必带进来?”
肮脏……
萧廷琛笑了笑,露出右颊上的小酒窝,“母后说的什么话,孩儿再脏,不也是你生出来的?”
“你——”
薛程程没料到他沦落到如此境地,竟然还敢回嘴。
美眸中噙着怒意,她冷声吩咐嬷嬷,“掌嘴!”
押送萧廷琛的官员极有眼力见儿,抬脚踹在萧廷琛的膝盖窝上,迫使他跌跪在地。
专司刑法的嬷嬷上前,毫不留情地扇向他的脸!
掌掴声回荡在整座寝殿。
元晟把玩着茶盏,瞥了眼萧廷琛,薄唇轻勾,“他今夜便要启程前往凉州,这辈子再不会相见,母后又何必与他计较?朕叫他来,也是为了让他跟你辞行。总归母子一场,总该有情分在的。”
薛程程倨傲地抬起下颌。
她冷眼睨向萧廷琛。
那张昳丽如妖孽的面庞,像极了元啸年轻时的模样。
现在那张脸被打的泛出红血丝,就连嘴唇都皲裂开,血液渗出,在她看来极为解恨。
她呷了口热茶,笑意温柔,“本就该处死的玩意儿,我又怎会留恋?晟儿,你就是太过心软,什么流放什么充军,倒不如一刀杀了来得干脆。”
元晟挑了挑眉。
他凝着薛程程冷硬残酷的侧颜,在心底无言轻叹。
薛程程对萧廷琛有着无法化解的执念和仇恨,就连他出手,都没办法改变她的意志。
今日让弟弟进宫与她辞行,看来确实多此一举。
老嬷嬷还在狠狠掌掴萧廷琛。
他淡淡道:“送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