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倒挂金钩,朝白露和霜降打手势。
霜降莫名其妙地凑到白露耳畔,“她抖得这么厉害……难道是得了癫痫?”
白露却明白墓的意思。
她温声提议,“既然小姐不开心,不如去书院走走。正好书院放假,小姐落在那里的东西还没收拾呢。”
苏酒沉吟片刻,点了头。
她往马厩方向走,霜降越发好奇,“你俩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怂恿小姐去书院?”
墓仍旧保持着倒挂金钩的姿势,长发挂下来很有几分扮演女鬼的潜力,“五公子拜托我这么做的。”
霜降不忿,“五公子把小姐骗得这么惨,你居然还帮他!你说,你是不是收了他好处?”
“唔,”墓满脸无辜,“没有呀。”
字音刚落,“哐当”一声响,她怀里滚出个金灿灿的大元宝!
“你你你你你——”霜降气得指向她,“你吃里扒外!我算是看清楚了,这院子里就我对小姐忠诚,我就把话撂在这里,就算五公子将来拿金元宝诱惑我帮他,我也不会屈服!”
墓吐吐舌头。
苏酒来到女学,学生和夫子都走得差不多了。
她把课本装进小书箱,本欲离开,余光瞥见萧廷琛的书房,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里面陈设依旧。
那扇屏风被重新竖了起来,她踏进屏风,看见木施上挂着几件内衬衣袍。
指尖拂拭过它们,上面的针法她非常熟悉,正是她自己的。
这是她为萧廷琛做的衣裳。
想来,当初浮生君之所以会把她摁在屏风上亲,是因为怕她看见这些衣袍。
他的狐狸尾巴露的那么多,很多时候行事作风都像极了萧廷琛,可她竟然没有察觉……
少女唇瓣弯起,弧度讽刺。
正在这时,一道修长高大的人影踏进书房。
萧廷琛红衣黑靴,脸上仍旧戴着白银镂花面具。
他踏进屏风,从背后搂住苏酒。
女孩儿的腰实在太细,他一只手就能搂住。
绵绵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发间和脸颊,萧廷琛把她抵在屏风上,宽阔结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细背。
桃花眼狐狸般眯起,“苏小酒,我欺骗你是真,但喜欢你也是真。苏小酒,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他以她喜欢的身份出现。
他是来跟她谈判的。
而他的动作看似轻柔,但被他抵在屏风上的苏酒,却分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
她根本动弹不了!
她逃不掉,只得被迫承受他的亲吻,嗓音涩哑:“萧廷琛,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这么说着,对方却变本加厉般低头吻向她的唇。
苏酒避开。
两人的唇轻擦而过。
萧廷琛笑了笑,松开手。
鼻尖嗅着的终于不再是那股淡淡的烟草味儿,苏酒飞快躲到角落。
她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得那么远。
萧廷琛眼底划过阴沉戾气,唇瓣却仍旧翘起,“我记得从前,你说过喜欢我。苏酒,你吝啬到连一次原谅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
“原谅?”
苏酒冷笑,“这么多年,你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我我的身世,但你坦白了吗?你没有!”
她忽然走向萧廷琛,白细指尖点上那张镂花面具,“甚至我还曾要求你摘下面具,可你是怎么说的?”
第431章 热……
萧廷琛垂下眼帘。
——实话跟你说吧,我小时候家里发生大火,这半边脸在大火中烧毁,至今看起来仍旧恐怖。我没有办法,才用面具把它遮住。
这是他的回答。
苏酒慢慢揭下那张白银镂花面具。
少年容貌艳冶,一粒朱砂痣平添艳色,本该潋滟的桃花眼却含着浓浓的寂寥。
苏酒微笑,“听完你的回答,我掉了眼泪,甚至还问你疼不疼……萧廷琛,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就像个笑话。”
萧廷琛唇瓣紧抿,“你从不是笑话。”
苏酒扔掉面具,“萧廷琛,请你再也不要接近我。”
她离开了书房,纤细的背影透着从未有过的倔强。
萧廷琛扶住书案。
黄昏的夕光落在他身上,他慢慢滑落在地。
……
年关将近,金陵城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从未歇过。
今夜又要落雪。
苏酒缩在卧榻上,即便屋子里燃了地龙、锦被中放了三个热乎乎的汤婆子,也仍旧觉得冷。
她揉了揉鼻尖,翻了页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
白露进来替她把烛火挑亮些,“明儿还要早起给老太太请安,小姐早些睡吧?夜里看书,容易伤眼睛。”
苏酒哑声应好。
白露走后,她合上书卷蜷进锦被,却越发觉得冷。
那是来自体内的寒冷,即使搂着汤婆子也无法取暖。
她在黑暗里闭着眼睛,冰霜渐渐从她的发尾和眼睫开始凝结,逐渐往皮肤上蔓延。
苏酒昏昏沉沉。
被再度拒绝的萧廷琛,拎着酒坛子失魂落魄地走在乌衣巷中。
一枚雪花落在他的鼻尖。
他抬手拂去,仰头望了眼漫天飞雪,忽然一个激灵。
他扔掉酒瓶直奔降鹤汀。
他犹如一尾黑色蝴蝶,轻盈落在苏酒的绣楼外,抬步就往里闯。
值夜的霜降连忙站起来,“五五五,五公子!我家小姐还没及笄呢,生米煮成熟饭也不是你这样煮的!”
萧廷琛看白痴般看她一眼,随手扔出一枚金元宝,“走开!”
霜降急忙捧住!
她咬了咬金元宝,顿时眼睛都睁圆了,“五公子,我霜降也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你拿一个金元宝贿赂我开门是没用的——”
话还没说完,萧廷琛又扔了个。
霜降笑逐颜开,“五公子快请进!我们降鹤汀伺候的婢女都说您和小姐郎才女貌,格外登对!如今你俩又不是亲兄妹,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这话萧廷琛听着舒服又顺耳。
他又打赏了一个金元宝给霜降,大摇大摆就踏进了苏酒的绣楼。
墓抱剑坐在黑暗里,十分鄙夷:“见钱眼开!”
霜降朝她扮鬼脸,“我跟你不一样,我这是实话实说!”
墓直翻白眼。
狗屁的实话实说!
苏酒还不知道自己被婢女卖了。
降雪之夜,寒毒发作,就连床榻都蔓延上一层冰霜!
萧廷琛把她打横抱起,蕴着轻功悄然离开。
他直奔凤华台。
他是个甩手掌柜,凤华台明面上当家做主的乃是即墨涟。
即墨涟端坐书房,手边一把老檀木算盘,正兢兢业业地核对这一年的账本。
“砰!”
萧廷琛踹门而入!
“老即,苏小酒中了寒毒,赶紧把你私藏的好药拿出来!”
即墨涟无奈,“怀瑾,都说了多少遍,别老即、老即地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叫老鸡。”
萧廷琛小心翼翼把苏酒放到榻上,“老即,快拿药!”
即墨涟:“……”
这厮压根儿就不会听人说话的吗?
他望了眼苏酒,女孩儿面颊被冻得红透,冰霜在肌肤上蔓延,不停在萧廷琛怀里哆嗦,看起来非常可怜。
“寒毒?”即墨涟蹙眉,“我的丹药是昔年远走北境长城和鬼狱的商人做生意时,侥幸从他们手里所得。全天下只有三颗,金贵得很。你要我的丹药去解寒毒,你用什么做交换?”
“凤华台。”
少年斩钉截铁。
江南第一等销金窟,每日里纸醉金迷,进账无数。
且凤华台顶楼里,还藏着阎千岁积累半生的财富。
“成交。”即墨涟起身,从书橱后的机关里取出小瓷瓶,“我以为你和苏姑娘并非同路人,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喜欢上她。”
萧廷琛倒出一粒火红丹药,正欲塞进苏酒小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自己含了去。
他抱着苏酒,低头吻住她的唇瓣,慢慢把丹药渡进她嘴里。
即墨涟:“……”
可以,
这狗粮撒得很强势。
丹药下肚,苏酒周身的冰霜开始慢慢退却。
萧廷琛仍旧抱着她,晃了晃瓷瓶,“这玩意儿,能根治寒毒?”
“不能。”即墨涟替两人斟了热茶,“据我所知,前朝一位宠妃曾被其他妃子暗算,身染寒毒。皇帝为了救她,遍访五湖四海的方术道士,终于得到破解寒毒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