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死在苏酒脚边。
少女垂眸，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的不甘心。
是因为没有成功刺杀太子，所以不甘心吗？
元旭长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宿润墨的肩膀，“宿卿救驾有功，回京之后，本宫一定会启奏父皇，好好褒奖你。”
宿润墨恭敬拱手，“殿下洪福齐天，这才免于危难，与臣关系不大。”
元旭又望向萧廷琛和谢容景，欣赏道：“二位年纪轻轻，却功夫卓绝，可见我大齐人才辈出。你们想要什么，尽管说出来，本宫一定满足你们以作褒奖。”
谢容景对官场不熟，不知道怎么体面拒绝，于是望向萧廷琛。
灯火已经点了起来。
少年的青衣上沾了些污血，看起来却仍旧温雅如玉。
他拱手笑道：“是殿下洪福齐天、真龙庇佑，才能躲过奸人刺杀，与我等关系不大。只要太子保重身体、平安返京，就是我等最大的福气，更是大齐的福气。”
几句话，哄得元旭眉开眼笑，望向他的目光充满善意和欣赏。
谢容景翻了个白眼。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萧怀瑾这么会拍马屁？
第381章 谢容景的试探
就连吴嵩也多看了眼萧廷琛。
过于削薄的唇，缓慢噙起一个弧度。
看来赵夫人在信上说的不错，这萧家的第五子，果然是个城府深沉之辈。
这种人放到长安城，必定搅风搅雨，说不定还会成为一代权臣。
怨不得赵夫人要求他在来江南时，顺手解决掉这个狼崽子。
不过赵夫人到底是个女流之辈，只晓得恩怨情仇，而看不到这狼崽子身上的价值。
吴嵩觉得如果能把这狼崽子收作爪牙，让他为太子卖命，太子的登基之路将会顺利很多。
他打定主意，望向萧廷琛的目光充满志在必得。
发生行刺这种事，宴会也无法再继续下去。
苏酒正要回府，陆娇仪忽然拉住她，“喂，你回府收拾收拾，我打算明儿搬去跟你一起住！”
苏酒挑眉。
陆娇仪冷笑，“怎么，听不懂人话？还是说，需要太子哥哥亲口命令，你才会去办？”
她想弄死苏酒。
但如果继续住在徐府，显然没什么机会见到她。
所以搬进萧府住，是她唯一接近苏酒的办法。
她始终是盛气凌人的态度，苏酒总是没脾气的，道了声“好”，就随萧廷琛等人离开。
元旭受了惊吓，没敢继续呆在凤华台，乘坐轿撵匆匆返回徐府。
踏进徐府时，陆娇仪慢了几步，并示意吴嵩留下。
她仰头看着这个虽然人过中年但仍旧俊美的大太监，命令道：“听说吴大人玩毒是一把好手，我现在要你给我两只毒物！”
吴嵩面对别人，自然没有面对元旭时的俯首帖耳。
他面无表情，“做什么？”
“我自然有我的用处！你不过是个太监，叫你一声大人是瞧得起你，问这么多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回京以后，我跟我爹告状？！”
吴嵩随意扔给她两个瓷罐。
陆娇仪喜不自禁，道了句“算你识相”，就捧着瓷罐飞快奔进府。
跟在吴嵩身后的小太监，不解又气愤，“师父，陆国公尚且不敢在您面前如此放肆，这陆娇仪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您面前一口一个太监？！”
吴嵩低笑两声，“有的人爱犯蠢，你要做的不是阻止，而是纵容。将来无需你出手，自然会有看不过眼的人替你解决她。”
小太监恍然。
……
月色清透。
苏酒、萧廷琛等人走在回府的街道上，听见夜市里的人都在讨论凤华台太子被北凉人行刺一事。
这样大的事，毕竟会传得极快。
花柔柔却有点不高兴，“今晚吃也没吃好，玩也没玩到，真没意思！小酒，今儿可是你生辰呢！等太子返京，花月姬会跟他一起走。我祖父把我交给了花月姬，我很快就会离开江南了……”
说到最后，他有些黯然。
他很喜欢现在这群朋友呀！
徐暖月提议，“苏苏不是在海棠馆订了雅座和酒席吗？不如咱们现在过去？”
其他人纷纷举双手赞成，于是苏酒一行人拐了弯，又往旧院而去。
谢容景似是随口提起，“花月姬是天香榜上排行第二的大师，还曾以一支惊鸿舞艳惊八国。花柔柔，你看见她的真容没有？果然长得好看吗？”
“她戴着面纱呢，哪儿那么容易看见真容！”花柔柔挠挠头，“但是她的气场好强大哦，来我家一趟，直接就打碎了我家的紫檀木屏风，吓死人家了！”
“哈哈哈，萧怀瑾，你以前不是说花月姬是你梦中人吗？现在人家来了江南，你不去看看？”
谢容景在试探。
他想试探这两人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感情。
可是出乎他意料，萧廷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苏小酒也没有他所想的——
吃醋的反应。
第382章 崩溃的金时醒
萧廷琛双手拢在袖管里，漫不经心道：“年少时不懂事罢了，也值得拿出来说？你谢二当年带人逛花楼时，不也曾扬言要睡了天香引的花魁晓寒轻吗？”
黑历史被人翻出来，谢容景语噎。
他咳嗽两声，有点紧张地解释：“苏小酒，我才没有喜欢过晓寒轻，你别听萧怀瑾胡说！”
苏酒觉得他们斗气的样子真可爱，于是抿嘴一笑，毫不放在心上。
缱绻目光落在沿街的大红灯笼上，她突然有点儿好奇，浮生大人可曾暗恋过什么女子。
这么想着，少女心里有点小小的醋意。
就在他们在海棠馆雅座笑闹玩乐时，窗外又落了细雪。
琉璃窗上蔓延开碎裂的冰花。
少年少女们闹着玩行酒令，苏酒独自趴在琉璃窗上，轻轻呼出一口气。
本就模糊的琉璃窗，越发朦胧。
少女拿手帕擦去窗上水雾，隐约可见旧院灯火葳蕤，仍旧热闹。
在那样的繁华和光明里，似乎有座店铺黑洞洞的。
是金时醒的乐器坊吗？
少女被灌了很多酒，她摇了摇脑袋，意识已然涣散。
……
细雪伶仃。
已是深夜，比起秦淮河畔的繁华热闹，乌衣巷这边早已进入梦乡。
雪花在青石板砖上堆积起薄薄一层，有沉重的脚步声自巷子尽头响起。
粗糙的麻布鞋，在地面艰难拖行。
身后，是隐隐约约的血迹，正逐渐被白雪覆盖。
容貌深邃的异族少年，怀里揣着一只狸花猫，唇瓣干涸得几欲裂开。
正是金时醒。
他在城郊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拖着重伤的身体，艰难跋涉到乌衣巷。
他盯着远处。
那是萧府。
他想去找萧廷琛。
这么多年，他早已把萧廷琛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他要去问他，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萧府门檐下的风灯在雪中晃动，落在少年眼中，已是他唯一的救赎与依靠。
他终于跋涉到萧府门前，费劲儿地敲了敲大门，却被门房告知，五公子并不在府中。
金时醒快要崩溃，“那苏酒呢，苏酒在不在？”
小厮不耐烦地扫了他几眼，见他穿着寻常，料想只是个石井百姓，于是挥挥手：“五姑娘也不在！什么人啊，现在猫猫狗狗的也敢登我们萧家的门？”
小厮不耐烦地关上大门。
金时醒绝望地靠在门上，缓缓滑落在地。
他闭了闭眼，失血过多的脸看起来憔悴至极。
万籁俱寂中，有人撑伞而来。
金时醒勉强睁开眼，看见宿润墨递给他一只水囊。
他沉默着接过，大口大口地饮下温水。
宿润墨微笑，“你以为萧怀瑾和苏酒当真不在府里吗？他们在，他们当然在，他们只是不想出来见你而已。金时醒，或许幼时的你们曾是挚友，但随着渐渐长大，你们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他们两个是贵族子弟，而你，不过是市井小商人。无权无钱的你，又怎么值得他们高看你一眼？”
金时醒擦了擦嘴，盯着虚空，没接话。
“金时醒，天地抛弃了你，你娘离开了你，现在你最好的朋友也背弃了你……这样的你，还剩什么？”
第383章 不要后悔
金时醒冷冷叱骂：“妖道！”
“是，我是妖道。我失去了过往，也看不见未来。但是金时醒，你比妖道更加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