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拒绝救济穷人,还吝啬得舍不得给下人发工钱。
闹得最凶的一次,是连续三个月没给织坊女工发月钱,那些女工联名告上衙门,才堪堪讨回辛苦钱。
顾家老太爷也不是没钱,
就只是因为一个字,
抠!
织坊里上千名女工、管事,三个月的月钱多达数千两,放在钱庄里生利息岂不是美滋滋,干嘛要发给她们……
当年这件事在姑苏城很是轰动,因为风评太差,甚至影响了顾琼州的官运。
顾琼州屡次劝顾家老太爷,可对方压根儿不听。
他一怒之下,就把自己逐出族谱,另立门户了。
第267章 骨雕
半塘。
陈玉楼搂着苏酒,把博古架上的骨雕指给她看。
女人吴侬细语,宛如小桥流水,“小妹妹,你看那些骨雕,美不美?”
骨质细腻,雕琢成文玩清供,赏心悦目。
苏酒点点头,“好看。”
“呵呵,我也觉得好看呢!”陈玉楼笑意盈盈,走到博古架边,拿起一根骨雕毛笔,“这根毛笔,乃是三年前,用一位读书人的指骨拼接而成。他的手修长如玉,用来做毛笔,真是再合适不过。
“还有这梳子,乃是十年前一位读书人的腿骨雕琢而成,再用他的牙齿在梳背上拼成镂花装饰,可谓别具一格。小妹妹,你说对不对呀?”
女人拿起梳子,妩媚地梳理长发。
苏酒浑身发寒。
她到底,
到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这个女人,是疯子吗?!
陈玉楼见她表情僵硬,于是重新回到她身侧坐了。
她温声道:“小妹妹,你年纪尚幼,不知道男人有多坏。尤其是读书人,他们更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人。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将来呀,可千万,千万别爱上读书人!”
苏酒呆呆的。
她不知道如何接话。
陈玉楼轻笑几声,揽她入怀,“你放心,等你及笄以后,我才会把你的初夜卖给那些臭男人。你没有长大的这段年月,就为我打杂好了。我的小花魁,我是不会苛待你的。”
苏酒垂眸,看见女人的小指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大约很有些年头了,红绳褪色发白,脆弱不堪。
陈玉楼没有多加逗留,笑盈盈去外面招呼男人。
她没有限制苏酒的自由。
小姑娘看了眼博古架,面色凝重地离开闺房。
这是一座三层小楼,从扶栏俯瞰,大堂里歌舞繁华,笑闹不绝。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顾明玉的身影。
“小妹妹,你在想什么呀?”
陈玉楼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苏酒仰头,笑容乖甜,“姐姐,我认识一位姑娘,容貌非常清秀。我觉得她如果来了这里,定能如鱼得水,给姐姐带来很多生意。”
“哦?”
“姐姐借我笔墨纸砚,我帮你把她骗过来。”
陈玉楼很喜欢苏酒,于是立即吩咐人拿笔墨纸砚。
苏酒提笔写了几行字,给陈玉楼看过后,笑道:“姐姐只需派人把这封信送到姑苏顾家,立即就能把那个女人骗来。”
妆容艳丽的女人,扫了眼书信,笑着以袖掩唇,命人送去顾家。
等待的时间里,苏酒好奇问道:“听闻顾家在姑苏是首屈一指的富商,得罪他们家的千金,姐姐就不害怕吗?”
“害怕?”
陈玉楼咯咯娇笑,极尽妩媚,“顾家虽富,终究只是蓬门商户。你别看奴家只是个妓子,可这姑苏城里,还没有奴家得罪不起的人。奴家祖上发达时,顾家算什么东西,一府知州,又算什么东西?”
苏酒看着她。
明明风尘气十足的女人,在这一刻,周身隐隐可见雍容贵态。
苏酒看不透她。
四章五千字,可把我能耐的!
叉会儿腰。
第268章 忍冬
姑苏,又称平江府。
当年前朝陈氏在江南称帝,大齐又平定了江南,所以称这一带为平江府。
顾琼州,官拜一府主簿,管辖的恰是姑苏这片。
当年他原本能够升任知州,只可惜出了顾家那档子破事,又恰好被巡逻御史撞见,这才原地踏步二十年。
面容沧桑的中年男人,手指缓慢叩击桌案,“萧公子的意思是,挖顾家的墙角,把顾家那些久经克扣的纺织女,弄到你萧公子门下?”
“正是。”
“此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我认识几位商人,在姑苏颇有人脉威望,完全可以为萧公子办到。只是,所需银钱,并不是小数目。”
萧廷琛挑眉,“怎么,顾大人看不起我?姑苏多河川,顾大人掌管这一带,与漕帮关系密切,应当听说过阎千岁的凤华台。”
“自然,凤华台积攒着阎千岁半生财富,可谓富可敌国。听闻阎千岁死后,漕帮落入一个小女孩儿手中。所以漕帮与萧公子,又有什么关系?”
“不巧,那小女孩儿正是我妹妹。”
萧廷琛翻开手掌。
掌心里,赫然是一粒东珠。
大如鸟蛋,极其罕见。
正是凤华台里私藏的珍宝之一。
顾琼州抚须,“那么这桩生意,大约能成。”
少年在灯下盘膝饮酒,“咱们挖角顾家的纺织女,两个月后,顾家空占着桑田与蚕茧,却无人进行丝织。他们只能把所有的蚕茧低价卖给我。
“我踩在顾家头上,进一步把江南的织坊全部兼并,再利用漕帮将丝绸远销西洋,利润翻上数十倍绝不是问题。顾大人以为如何?”
顾琼州含笑,“都说金陵城的萧五公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本官碰上的,怎么却是个野心勃勃之人?”
萧廷琛大笑。
少年挪到他身边,哥俩好的搭上他的肩膀,“顾大人,我听闻姑苏半塘最是有名,临河的歌楼酒肆数不胜数,脂粉美人更是一绝,不如你领我去瞧瞧?”
说完,极快捕捉到顾琼州眼底掠过的深沉。
中年男人抖了抖绣着忍冬花的深青儒袍,“那种地方,岂是为官之人该去的?奉劝萧公子一句,美色误人。”
“哈,听闻顾大人年逾四十还未娶妻,府中更是连个侍妾都没有。你说你不去青楼妓馆,那你告诉我,夜里寂寞时,可该如何消遣?”
“你——”
顾琼州是真正的读书人,哪里听过这般粗鄙的话。
他面颊通红,指着萧廷琛,半晌说不出话。
最后一拂袖,怒道:“那种地方,你要去就去,本官恕不奉陪!”
萧廷琛瞄了眼他腹下三寸的地方,“肾虚?”
“……”
顾琼州简直要被他探究的眼神气死,命小厮立即放下轻舟小船,气急败坏地赶他离开。
青衣布鞋的少年郎,立在轻舟小船上,不忘对画舫挥挥手:
“肾虚,往往是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肾透支了,试试汇仁肾宝片。把肾透支的补起来,你好,她也好!”
“我他妈!!”
顾琼州抢过船桨,对着萧廷琛就是一棍子!
少年大笑着避开。
余光,
却清晰看见顾琼州的左手小指断了一截。
而他的衣袍上,还绣着寓意忠于爱情的忍冬花。
注:1.小哥哥关于肾宝片的话,引用汇仁肾宝片的广告词。
2.平江府名称来历:历史上南唐李煜在江南称帝,大宋平定江南,所以称姑苏一带为平江府。本文剧情需要改为前朝陈氏称帝,架空。
第269章 幼时深闺不知愁
江南姑苏,半城山,半城水。
在苏酒与萧廷琛先后抵达时,一队逶迤不见尽头的送亲队伍,比他们还要更早到达城外。
骑在骏马上的谢荣致,望了眼夕阳,示意就在城郊别庄歇下。
这处别庄也是谢家门下的财产,黑瓦白墙,卧在山水之中,犹如泼墨画卷。
萧佩兰更衣卸妆完毕,已是暮色将晚。
少女没有心情用晚膳,侍女端进来的饭菜,又原封不动地端出去。
谢荣致站在门外,“她不肯用膳?”
侍女抹了抹眼泪,“自从离开金陵,小姐就没怎么吃东西。小姐刚刚还问我要了一壶酒,怕是要借酒浇愁。”
她忽然哭着跪下,“谢公子,小姐根本就不愿意嫁给顾溪流,你能不能带小姐离开?!就像两年前那样,你带着小姐离开,远远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