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我记得,是锦妃娘娘所生?”
“对,就我那小姑。”薛子钦边说话,边把玩起手里的茶杯来,“她不是一直在宫里挺得宠的嘛,为何皇后的儿子敢这么明目张胆?”
周潇想了想,说道:“是有些奇怪,我听说前几年,皇上很宠九皇子。”
“为何?”
“幼子嘛,一般都受宠。”
“照这么说,那就更不应该了。”薛子钦说道。
无论如何,皇帝既然宠爱,那便是继承大统有望,锦妃怎么也不可能任人欺负他。退一万步说,就算继承无望,按锦妃的性子,若是皇后的人欺负她儿子,那定是会在宫里闹个天翻地覆的。这么一想下来,二皇子和四皇子敢这么胆大妄为,就更显得蹊跷了。
“不过我听说……”
“听说什么?”
“哎,也就是些风传。”周潇话说到一半,却又不说了。薛子钦好奇心完全被勾起,用手肘撞了撞周潇道:“说啊。”
“我听说,九皇子好男风,跟宫里侍卫有过淫乱之事。”周潇说道。
这话一出,薛子钦眉头紧皱,面色更不好看了。
他没继续问下去,也没问这件事的真假,反倒是批评起周潇来:“你一个大男人,天天打仗的,怎么这种闲事你全知道?”
这句话怼得周潇是哭笑不得,解释道:“也就是听手下的人唠这件事,以讹传讹不就是这样。”
“那就肯定讹传。”
“不管是不是,九皇子可能,不太讨锦妃的欢喜。”周潇分析道,“锦妃有三皇子,这九皇子本来就可有可无,若是旁人欺辱了锦妃都不管,那肯定平日里就当不存在了。”
听见这番分析,薛子钦想起岑黎玊那双无神的眼睛。倒是从那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周潇的分析有些靠谱。要怎么形容岑黎玊的双眼呢?薛子钦在脑袋里想了好几个词,最后还是觉得,心如死灰比较贴切。
“宫里的事,我们也管不了。”周潇看着他思索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
第50章
“哎哟……轻点轻点……”
“痛痛痛痛痛……”
“嘶!”
“老中医你水平不行啊,还没你徒弟弄得好!哎哟痛!”
俘虏大队逃离至晏州内,闵秋跟当地守将那也是见过面的,虽说不上交情,但遇到这个情况自然会帮忙。于是他们全部驻留在晏州城郊,钟倚和罗晏生作为军医,从被抓开始就一直格外受人照看,此时总算是雨过天晴,闵秋遣了没怎么受伤的人跟着当地守将去借点军需用品,尤其是药物,好让钟倚给伤员治疗。
原本情况危急时,众人还能撑着点男子气概,这会子终于放松下来,一个个都搞得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尤其是有魏麟这么个鬼喊鬼叫的,其他人更加是理直气壮地哀嚎。
“能不能消停会儿啊,别叫了。”钟倚烦躁地给腿受伤的小兵包扎,被他们这一个个叫得来气,手上功夫又重了些。那小兵也是冤枉,只感到一股钻心刺骨的疼:“天啦!没死在敌人受伤,要死在老中医手上了!”
一旁魏麟刚上过药不久,还趴在地上哼哼,见此情况,立刻搭腔:“就是就是!老中医是故意整人!”
“行了吧你!”钟倚回过头一拍魏麟脑门,“我救你们,你们还这么多废话说。”
江也坐在一旁不太吭声,魏麟吃了巴掌,委屈巴巴地望着江也:“你看,他欺负我!”
江也瞥了他一眼,不作声,魏麟又补充道:“我跟你说我伤得可重了……”“闭嘴吧你。”江也直接上手,也给他来了一下。
此刻的江也也没好到哪里去,手臂上缠了不少绷带,腿上也有。他包扎的时候倒是一声不吭,反而江大少爷还更有男子气概。
“小晏生,啊,我要死了要死了。”
“啊?!是不是我没弄好,你别急,我再看看!”
“逗你的,哈哈。”
罗晏生在这里边就很受大家的欢迎了。他年纪小,手也轻,又因为不够熟练,照顾伤员时反而更加小心翼翼的,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很快这个小少年便跟俘虏大队混熟了,大家都亲切的叫他“小晏生”,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团队吉祥物,时不时还有伤员逗逗他。
钟倚忙得不可开交,魏麟是属于重伤,排在头两个就处理完了。此刻他也无聊得很,背后虽然早已经结痂,但刚上完药,也不知道钟倚弄的什么药,背上火辣辣的疼,魏麟只好趴在人家弄好的稻草堆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江也闲聊。
兴许是因为战场上的生死与共,也或许是因为江也突然明白了,他们真是说不准哪天就天人永隔了,听着魏麟闲扯,他态度比以前好了不少。
“闵副将已经派人去给薛将军传话了?”魏麟抬着头望着江也,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着江也的下巴。
江也也没低头,回答道:“嗯,是。”
“那薛将军会派人在接应我们吗?”
“会吧。”江也也不知道薛子钦会怎么处理他们。
“你不能看着我眼睛说话吗?真没礼貌。”魏麟说道。
“嗯?”江也一低头,就看见魏麟费劲儿地抬着脑袋,眼珠子拼命往上看着自己,眼白都漏出来一大块,“别睁了,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掉出来你给我捡回来安上。”魏麟嬉笑着说道。
“你是不是在装重伤啊?”
“你看看,你看看我这后背,你装一个我看看?”
江也没说话,倒还真的去打量了一下魏麟的后背。此前那伤口还没长好,黑色的痂粗粗一长条,看着狰狞吓人,旁边粉嫩的新肉跟痂纠缠在一起,看着就觉得疼。新伤又交叉在上头,暗红色的痂还带着点淡黄的脓液,上头被钟倚洒满了药粉,卖相可怕,有些恶心。魏麟受伤之后,就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天牢里,伤也没法处理,任凭他惊人的愈合能力自由发挥,这一路逃出来之后钟倚给他检查,还是感染了。这一刀也不小,就是不算深,一部分开始愈合了,还有一部分流脓发炎。他这背后一黑一红一把叉,江也看着,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你这会不会留疤啊。”江也问道。
却没想到钟倚听见了,便做着手上的活,便回答道:“你这不废话吗?肯定留疤啊。”
钟倚正治伤的小兵不满意了:“老中医你认真点啊。”
“就你这点小伤,我闭着眼睛都能弄好。”
江也又问道:“他这伤口不用包扎?”
钟倚头也不抬:“要。”
“那你怎么不包扎?”
“这么多人等着治呢,让他那伤口先晾会儿,等药效发挥了再包扎不迟。”
“……”江也还真不知道说什么,起身往钟倚那儿走过去,“纱布给我。”
“喏。你可轻点啊,他现在是瓷娃娃。”
“知道了。”
江也拿过纱布,跑到魏麟身边蹲下。
魏麟却意外的有些紧张:“你给我弄啊?”
“是啊。”
“你不是手受伤了吗?”魏麟说道,“要是你给我弄,你自己伤口崩开了怎么办?”
江也听见这话,居然温柔地对魏麟笑着说道:“你想开点,万一我自己伤口没崩开,你伤口被我不小心搞开了呢?”
魏麟听着这话一阵恶寒。
江也不紧不慢地开始给他包扎:“你说是不?”话语间那纱布已经触碰到了魏麟的伤口,疼得魏麟倒抽一口气:“嘶——轻点,我现在可是瓷娃娃!”
江也拿着那卷纱布倒真是极为小心,从魏麟肩上慢慢卷开到他腰间:“你腰抬起来点。”
“……”魏麟只能依言,靠双臂撑起来一点点高度,然后便感觉到江也冰凉的手,拿着纱布,从他腰间一路往上,路过胸口,再到肩膀处,转到后背。
这点轻柔地动作,弄得魏麟浑身不自在,有些痒,想躲开又不敢乱动,只好强忍着。
“薛将军会把我们安置去哪里啊?”
“不知道。”
“回晏函谷吗?”
“不知道。”
“那要是回湘城,你不是正好可以回去见见家人。”
魏麟此言一出,江也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他怎么完全把这件事忘了。如果真的要回湘城,那他肯定是想回去看看的。离开家已经三个多月了,春日都快过完了。要说那封临别信,家中人肯定也早看到了,知道他在晏函谷驻军,知道晏函谷出了事儿……那可真说不准家人有多担心,不回去看看实在对不起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