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条被她的话惊呆了。
她施施然轻倚在方伯躺的木板边上,神情意懒:“还有给杨长林做军师,什么献计收购纸墨作坊,用下三滥手段拉拢你,用椒柏酒毒死人之计勾结官府,意欲独吞整个崇延酒业。”
“以上这些,我都知道了。”唐幼一:“你若是要和我说这些,那你可以闭嘴了。”
北条瞠目看着她,脸色僵硬:“你,都了解?”
唐幼一唇角一弯,喉咙发出又细又甜的笑声,那张小脸仍是那么娇媚动人。
可那双眼,却是泛着凉薄的幽光,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心口好似爬上了一条蛇,在吐着信子,缓满游.行。
她红唇蠕动,声音平淡中透着一种冷漠:“我都知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让我走投无路,让我去依附他,低头求他。”
“他真是个卑鄙小人,和你北条截然相反,对吧?”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她垂下眼睫,眸底闪过似恨,似憎,又似痴的微光:“无耻,下作,奸佞。”
北条不能置信,没想到他们居然牵扯了那么多年。
到这个时候,他才知他真的不了解这个女人,看不懂她究竟是什么心思:“既然如此,你不恨他,不想教训他吗?”
唐幼一红唇微弯,幽幽吐出两个字。
“想啊。”
北条闻言,整个人瞬间激动起来,白净俊秀的脸涨得通红,甚至,出现一丝狠意:“你终于想通了。”
他忙不迭捧起她的脸,急声道:“唐幼一,他根本配不上你,他不顾你的感受一直都在伤害你!这种人没什么好留恋的,让我来帮你教训他好吗?我会让他付出沉重代价!甚至!我可以帮你杀了他!”说着,就拉着她往外走:“走!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杀了他!”
唐幼一却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抽手的时候,蓦然碰到了他腹上的伤,疼的他发出一声“唔”,一片红即从衣服里面透出来。
唐幼一看着那片红,冷道:“你有伤,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这点伤不可能影响到我。”今日的北条显然不再是平时的温润,回头怒道:“你不是要我教训他吗?为何又不走?是在耍我吗?!”
她却丝毫不惧他莫名其妙的怒,面上毫无波澜:“没用的。想要教训他,除非你的手段比他更下作。”
北条面露诧异,面色苍白如纸,大睁的眼睛布满血丝。
要比他更下作?
原来,他北条橘男是输在了这一点。
唐幼一把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不由发笑。笑的很不客气,直把北条笑得难堪无比。
“所以北条大人,你什么都做不了,不论是他,还是我,你一个也动不了。你根本赢不了他。”
北条橘男终于无法再隐藏自己的狼狈不堪,痛苦和悔恨在他脸上逐渐漫开。
为了赢孟鹤棠,他扭曲了自己,不惜想了一套阴险恶毒的计谋来诱孟鹤棠跳入陷阱。没想到,他已使尽浑身解数,仍是败得一塌糊涂。
实际上,收集椒柏酒一事是北条与杨长林的合作。
当时只为引唐幼一参加满月宴,因为他准备在宴会上,当着孟鹤棠的面向唐幼一求婚,意图激怒孟鹤棠,他再借此制造混乱,杀害双生子,再将此嫁祸给孟鹤棠。
然而没想到,孟鹤棠并未出现,而是扮成方伯,一招就瓦解了他所有的计谋。
在他回到城内,看到方伯时才知,与唐幼一在一起的人是孟鹤棠。
嫉愤之下,北条便想出了毒椒柏酒,吞并整个崇延酒业的计谋,并让杨长林放出风声是孟鹤棠献计。
在捕役打方伯的时候,他故意飞暗器直接杀死了方伯,让方伯的死更进一步膈应孟鹤棠与唐幼一的关系。
接着,他再利.诱杨长林与他里应外合坑害他,不让他从杨府脱身,所以,昨晚他就被关在了杨府地窖,并往里面放了两次毒气,意欲让他不省人事。
半个时辰前,他还以为自己赢定了。
然而当他的手下通知他,孟鹤棠在郊外出现,带着他们武桑人的高官纵马赶来时,北条橘男方知,他败了。
原来杨长林一直都在假意和自己合作,孟鹤棠根本未被关着,关在里面的人,全是他的同僚。
因幽闭时间过长,他的同僚几乎死了一半。
北条悔恨之下,也不由惊叹孟鹤棠这招足够狠绝毒辣。
孟鹤棠知道他们武桑人在北翰杀人,是不会被治多大罪。除非他杀害的是他们自己武桑人。所以他连夜去都城请来驻扎在北翰的武桑高官,让他们来给他治罪。
他果真是输在不够孟鹤棠阴险狠辣。
但是,他不甘心。
就算要败,他也不愿轻易束手就擒。
“不!我能!”北条将唐幼一紧紧抱住,愤怒和不甘令他浑身颤抖。
从出生到现在,北条橘男从来都是人中之龙,事事顺心。任何想得到的东西,通过一番努力便能得到,没有遇过多大的挫折,像今日这种狼狈无力的情况更是从未有过。
他不能接受自己败给一个无耻之徒。
北条咬牙切齿,拉着她奔向栓在外面的马:“我现在就把你带走,带到他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他并不知道外面在这里,就算知道,我也不信他能追上!我不会就此认输的!”
听到这话,唐幼一心中一直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北条橘男并非完全因为喜欢自己,才固执地不肯放手。是他的好胜心,令他无法放手。他不能释怀自己败给一个他鄙视的人。
“追上?你方才不是说,他在杨府家宴吗?”
北条蓦然一怔,别开狼狈的视线:“废话少说!跟我走!”扛起她就要上马。
“北条。”她并无反抗,连声音都和方才一样,平静中透着疏冷:“你根本逃不掉的,还不如想点其他办法。”
北条假装没听见,将她带上马后便开始极速驰骋。
看北条如此慌张的样子,显然,孟鹤棠真的很快就能追上来。
可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他。
若是非要见面,就让她看看他追悔莫及的样子吧。
“北条,我有一个又快又有效果的方法,让你不仅能立刻赢了他,且永远不会被他翻盘……”
北条立刻缓下驰骋,怔忪看着她的发顶,心跳加速。
“真有这样的方法?”
他整个人沉浸在欣喜之中,没有发觉唐幼一的手摸向了袖中。
“让我告诉你,这个方法……”
第84章 生死难料
除夕夜, 夜幕半落的崇延,家家户户却已烛火通明,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雪在无声飞舞,静谧安详地几乎能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
轰隆隆……
凌乱的马蹄声, 夹杂着高高低低的呼喝, 自街道尽头由远及近涌来,踏碎了除夕夜的安详。马匹一过,原本银白无暇的地面, 眨眼变得肮脏湿乱。
在屋内吃年夜饭的居民纷纷挑窗,惊恐张望, 以为突发战争, 或是盗匪进城。仔细一看, 才看清是崇延官兵。
他们在城内各处来回穿梭,敲开每户人家的门, 查问可见过一青年武桑人与一娇小妇人, 又叮嘱关好门户, 不要让不明人物入门。
很快大家就知晓了。城西一位最近传言甚多的寡妇, 在未时被武桑近卫督掳走了。
这位近卫督,经查证正是椒柏酒案件主犯。
而今日,他又亲手将自己的十二位同僚幽禁毒害,罪恶滔天,惊动了都城的武桑高官,连夜赶到崇延捉拿问罪。
他们已在第一时间, 于方圆三十公里内布下天罗地网,地毯式地搜寻。然而,天都要黑了,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仍旧一无所获。
被掳寡妇的姑姑,刚巧在今日得知怀了身孕,喜事没来得及告诉侄女,却得到这个噩耗。
家家户户都在团圆欢喜,那妇人却在寒冷的风雪中徘徊落泪,乞求上天施与怜悯,让侄女平安回家。
平日街坊们多少顾及着教养和谨言,如今发生这样的大事,在惊恐猎奇交织之下,靠着零碎消息,滋生各种恶意猜测,认为那寡妇是咎由自取。
前两日就已传言武桑人带她到荒郊野外欲行荒.淫。恐怕传言不虚,这武桑人食髓知味了,连逃命都要将她一起带走。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艳丽,太好欺,谁让你不好好做你的寡妇,不好好做你的掌柜,反倒跑去和蛮横的武桑人出双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