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有一个很美的大湖,叫做盈星湖。
那澄澈的大湖中生长着一种只很小,半透明的,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银色光芒的鱼,每到夜晚,游鱼出动,银光点点,闪闪发亮,仿佛收揽了满天的繁星,照亮了整个大湖。
今夜星光灿烂,满天的繁星倒映在大湖中,与水中的银鱼相交映衬,水波粼粼,星光盈盈,远远望去,整个大湖仿佛是一轮悄然落入丛林的明月。
“步崖,你记不记得那次你在这吊床上打滚,滚着滚着差点就掉到湖里去了。”古老的藤蔓相互缠绕交织形成了一个很大的吊床,悬在大湖的一角,两人并肩躺在吊床上,沐浴着一池的柔光。
“记得。”步崖侧过头望着瑾无,一池的柔光洒在他半边脸上,棱角分明的脸庞线条流畅,分外好看。
时光一晃三万年,当初那个短手短脚连树都不会爬的小屁孩,那个爱打滚爱撒娇爱讨酒喝的狼崽崽,那个在海棠花下悄悄和瑾无比身高的少年,如今已经长大了,长得比当年的瑾无还要高大,还要挺拔。
瑾无抬手将手掌轻轻贴在步崖脸上,道,“步崖,你长大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倾倒众生的美人,果然是这样。”
“那你可有被倾倒?”步崖笑道,侧躺着面向瑾无。
“倾倒了,我自愧不如。”瑾无笑道。
这话确实不假,但不是步崖想要的答案,步崖抓过瑾无的手,瑾无手腕上那串聚魂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步崖道:“瑾无将军,你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不管你走到哪里你都会遇见我吗?”
“为什么?”这段时间遇见步崖的频率确实太高了,瑾无都开始怀疑就连月老也是步崖亲戚,成天安排瑾无和步崖见面。
“因为这个。”步崖说着,把缠绕在聚魂铃上的一条红线给解了下来,而与此同时步崖的手腕上显现出了一条和这一样的红线,“这是月老的姻缘线,我把一根姻缘线剪成两段,一段缠在聚魂铃上,戴在你手上,一段绑在我手上,这样我们两个的姻缘就绑在一起了,所以我才总是能够找到你。”
原来,聚魂铃上多出来的那条红线是月老的姻缘线。
难怪,步崖在诏月国时说自己如果喜欢谁就悄悄地把月老的姻缘线绑在那个人手上,让那个人永远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时脸上的笑容颇为得意。
原来瑾无在戴上聚魂玲的那一刻就已经入了步崖的圈套。
“瑾无将军,我知道你不愿意的事谁也勉强不了你,所以我现在把姻缘线取下来,不再用它牵绊着你,以后一切随缘。”步崖道,“不管今后我能不能时刻守在你身边,我都希望你能够好好活着,不要总是让自己受伤。”
“我也希望你以后能够为自己活着,不要总是为我做傻事,我不是怕亏欠你,我只是怕你会受伤,我怕会失去你。”瑾无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现在更是少之又少,他不确定自己以后会不会爱上步崖,但他知道他在乎步崖。
“步崖,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瑾无看着满天的繁星,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疑惑。
“什么事?”
“那天在幽冥血海罗俨说疾离君附在了你身上,是不是真的,你和疾离君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
步崖沉默了一会儿,道:“是真的,我和疾离君之间确实有一个约定。”
“是关于我的吗?”
“是。”步崖道,既然瑾无已经猜到了,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四千年前我去到幽冥血海,骗了罗俨叔叔利用他打开了无涯之狱的大门,我和疾离君沟通,想要把你的魂魄带出无涯之狱,但是你与疾离君之前还有契约存在,你的魂魄是属于他的,所以我答应他让附在我身上,将你们一起带出无涯之狱,他才愿意放过你。”
“我把你放在晗光剑里带回了北冥,你一开始一直睡着,我便每天都给你输一点灵力,好让你快点醒过来,后来有一次我出去找灯芯,等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
那时瑾无竟然在步崖不在北冥的时候醒过来,他当时混混噩噩的,意识不清醒,便离开了北冥四处游荡,他应该是无意中游荡到了白泽湖仙境里,然后进入了夜泽的身体里再次沉睡,一觉醒来,他就成了夜泽。
其实瑾无在刚被步崖带回北冥的时候醒过一次,当时只是一缕透明得几乎要消失的幽魂的他,在北冥神殿里游荡,他看到了那个伏在台阶上沉睡着的少年,他当时不知道那个伏在台阶上的人是谁,只是看到那人睡着时皱眉的样子觉得那人很痛苦,于是走上台阶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那少年。
原来,指引瑾无走出黑暗的,让瑾无再一次获得生命的那个人不是冬之神,而是步崖。
“你还有没有答应疾离君别的要求?”瑾无望着步崖道。
“没有了。”
“真的没有吗?”与魔合作,后患无穷,况且疾离君的丧心病狂瑾无在无涯之狱里时深有体会,如果事情真的像瑾无猜想的那样,那么以后疾离君极有可能像控制瑾无那样控制步崖的意识,疾离君和神族斗了很多年,说不定会利用步崖去做什么疯狂的事情。
“疾离君在你的身体里,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醒过来,他还可以控制你的意识,如果他像控制我一样控制你,利用你去打开雷泽的封印拿回他的肉身,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会有办法让他离开我的身体的,只是还需要时间,等我找回丢失的灯芯,我就可以修复羲和神灯,用羲和神灯的力量把他逼出来。只要我意志足够坚定,他就不能随便控制我。”步崖握着瑾无的手道,“瑾无将军,我也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问你,这段时间以来,你有没有……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喜欢我?”步崖望着瑾无,小心翼翼地道,落日般的眼睛里星光闪动,满怀期待。
那一刹那,瑾无的心突然咯噔的一下,狂跳不止,顿时觉得自己脸上热的像是要熟透了一样,却闭着眼睛猛地点了点头。
瑾无从来都是个诚实的神。
步崖看得乐了,笑道:“真的吗?”
“真的。”瑾无笑笑。
“从小父亲便告诉我若是哪日我喜欢上了某个人,他若是不喜欢我,便要对他死缠烂打,只要他并不讨厌我,总有一天定会被我打动的,父亲说的这个方法果然有效,哪怕只是一点点,我也觉得很满足。”
步崖十分欢喜,凑过去轻吻了瑾无的唇,瑾无睁开眼睛望着步崖笑笑。
“你困了吗?”瑾无道。
“困,但是我不敢睡。”
“为什么?”
“我怕在我睡着的时候你会悄悄离开。”
“我跑累了,这回跑不动了。”瑾无笑笑。
“真的吗?”
“真的。”
天地为证,不得反悔,说不跑就真的不跑了。
“不过就算你跑掉了,我还是会想办法找到你的。”步崖说罢化成了一只毛茸茸全身雪白的小狼跳到瑾无身上。
瑾无摸摸他的头,“好了,睡吧狼崽崽……”他踩在瑾无身上又轻吻了一下瑾无的唇,意犹未尽,却又不敢要求太多,乖乖地趴在瑾无胸口睡下了。
妖王的寿宴就在盈星湖旁举办。
没有太多的布置,只是在盈星湖畔的那些大树上挂满了灯笼,满树的灯笼又大又圆,将整个盈星湖畔照得亮堂堂,每个人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橘黄色的暖光,仿佛是沐浴在一场灿烂的落日下。
大树下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酒,一坛一坛的堆得老高,满桌子的瓜果点心香气诱人,这里有妖,有神,有人,有佛,有魔,有鬼,几乎整个妖都的都聚集了过来,他们或坐在树上,坐在草席上,坐在草地上,坐在桌上,坐在盈星湖上的吊床上,开怀畅饮,相谈甚欢。
妖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在这里他们不用在意自己是什么样的形态,不用在意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他们都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份子。
瑾无与步崖为了能混在他们当中,更低调更方便行事,干脆直接隐去了形态和气息。
“祝大王福如东海,万寿无疆,早日飞升仙道!”
群妖举杯,敬妖王。
“祝大王早日飞升仙道!祝大王早日飞升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