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前些年又续租了下来,以后守在这里养老也不错。他还记得圆圆,说小娘鱼搬走的时候才十来岁,如今是,回来了?
“你奶奶身体还好吧?”
梁京急急点头,“是,她挺好的。谢谢您。”刚才没掉得下来的泪,被突来造访的人情味招惹了下来。
梁京觉得有些失礼,微微冲李先生颔首,躲回房间里去哭了。
章郁云替她圆场,“好多年没回来,有点怕生。”
他要请李先生进来喝茶,对方谢拒了,“就是来打声招呼,不打扰了。你们搬回来,我们也热闹些,今后有什么事,常来常往。”
对方匆匆来,匆匆去了。
但这样的人情味,别说梁京忆往的情绪有些难招架,章郁云都跟着有点吃心了。
他再去梁京房间看她时,说搬回来是对的,“不行,把你奶奶她们也接回来吧。”
“可以吗?”床头的人哭皱了好几团纸巾,抽抽噎噎地看着他。
章郁云一手捏一只香槟杯,“为什么不可以?”
再说,“你如果不再有任何包袱了,就叫奶奶也再住回来,我走就是了,我反正对你而言,是可有可无的。”
章郁云递酒杯给她,说这个你可以喝一点,舒缓下情绪。
梁京没去接他的酒,只稍稍仰着头,红着眼睛看章郁云,平静且笃定地告诉他,“你不是。”
“什么?”
“不是可有可无的。谢谢你,章郁云,是真心的,谢谢你陪我来这里,我和奶奶也是这么说的。”她其实更想直白地告诉他,她很爱很爱奶奶,也同样想,很爱很爱你。
很奇怪的感觉。尽管章郁云和乐小姐对峙的时候,傲慢地自白,说喜欢梁京和喜欢别的女人没什么区别,无非是风月的距离一点点缩减,最务实的饮食男女罢了。
但他必须承认,梁京到底年纪浅,她太干净直白了,处理自己的情绪、寄托,都太直球。
她所有的孤勇与畏缩,都是她这个年岁情有可原的,尤其她寄托在没有父母的家庭里。
章郁云打她回来的第一眼就有强烈的区别欲,把她与别人区别开来的意识,无论男女,很直观地一刀切,一边是所有人,一边是孤零零的她。
他说不上来,一开始待她好,是男人的念头,还是对于自己遗失的弥补。
因为他们很像,可是圆圆更苦些。
他舍不得另一个自己这么挨清苦。
她于他,像件礼物。搁在这栋小楼里,更有极为强烈的念头:想拆开她,观赏她,乃至据有她,最后,收藏她。
二人默契地沉默许久,章郁云再递香槟杯给她,后者对于要和章郁云一起完完整整度过一个夜晚,有点懵。
懵地就这么直勾勾看着他,至于下文会有什么,她全不在乎。
床前的人见她迟迟不肯接酒杯,干脆手里两杯酒掺到一杯里,满饮一口,去喂梁京。
香槟一点点被渡到梁京的口里,她被他牢牢地钳着,唯一地本能只有去咕咚咕咚地咽。
酒咽尽了。梁京才后知后觉起了酒瘾,她还在他的舌尖找什么,衔住他,呜咽缠绵。
欺身的人,最后手一松,由着香槟杯滚到地板上去。
狠狠地教她,如何缠住一个人气息,如何衔住她,如何去往她灵魂的喉口。
“圆圆,轻松点。”
“哭也好,喊也好,都可以,我陪着你。”他本来就是来陪她渡过难关的。
“我怕我睡不着。”也怕夜里失控吓到他。
“我看着你睡。”他俯首看着她,抚她的鬓发。
章郁云总有办法叫梁京相信,他在试图叫她精神降落,或是栖息。
被激励到的梁京缓缓从床边站起来,去双手环他的腰,挨他气息近一点。这是她的本能,本能地想抱抱他,也无声地求他,抱抱自己。
她自己可能不知道,这样懈怠形容地仰首看着章郁云,一双莹莹的眼睛,太汲取他的定力与自尊了。
像只成精的猫。他想听她叫唤,这念头在这老房子里无边的滋长,他觉得也快被她带疯了。
可他不想待她如别人那样轻易,
外面巷子里有狗,在吠。
真是糟糕的民间。
章郁云终究狠心,拿掌心推开了这猫狗打架的第一晚。
他如何叫圆圆明白:
因为梁老太太的威严恫吓还在耳边。
这和紧箍咒一个道理,
猴头起初一心只有师父、取经。
别无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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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碰壁叮当响。
这句原出处是: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当啷响。
*
补出处作者:玄衣朱裳/(扶他柠檬茶)
第十四章、午夜飞行(3)
国庆前还有两个工作日,一日正常上班,一日调休补班。
崇德巷这里离梁京上班地点又近了些,她甚至可以多睡个二十分钟。
但她还是老早爬起来了,没想到的是,章郁云比她还早。
章先生去晨跑了,鸭蛋黄的东边日出,照在他一身灰白色运动衣上,衬得他的皮肤愈发地白,过度曝光的那种失真白。
他领口与背后都有汗潮的痕迹,梁京不知道他跑了多少公里,总之章郁云随意撩起衣摆揩汗时,她看到他的腹前,嗯,体格不差。
“看完了吗?”某人借院子里台盆上的水龙头洗手捧水浇把脸,关水龙头的同时,知会她,“看完就去梳妆打扮罢,二小姐,因为我也要用洗手间。”
章郁云说,这个小拧巴洗手间,简直了,如果一开始起床气是十分钟,那么绝对会因为它拖延成二十分钟。
此时此刻,梁京还只认为章先生只是娇气,住不惯小民房。
其实民不民倒不打紧,是小,某日她用过章郁云主卧的洗手间后,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牢骚。
因为这里对他来说,实在转不开身。
自幼养尊处优的章先生,有点小孩脾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梁京让他,“我可以在院子里刷牙洗脸,你去冲凉吧。”
“或者我们可以一边冲凉、一边洗漱。”
“……”
章郁云笑,“我都不介意,你倒委屈了。”
“……”
“你睡觉磨牙。”某人陈述事实。
昨晚,章郁云洗漱后,在梁京房里看书,等着她入睡,这是他允诺她的。
梁京说,她打小睡觉都留台灯,所以,她如果睡着了,请不要把房里灯熄掉。
以及,她提前敬告章郁云,如果她梦魇了,请不要生气。
她连用了两个请字,是真的心里挂怀,也心里歉仄。
章郁云手里翻着她床边移动书架抽出的一本书,其实书上内容没看进去多少,开篇是妻子和情人偷情,妻子觉得有人旋动了门锁且怀疑是自己的先生……
章郁云得承认,上来就这么秘辛的剧情,也没调动他的积极性。他把手机夹在书页间,与她的床离些距离,人坐在一张椅子上,瞧着二郎腿,头发半干、形容散漫,“把嘴巴和眼睛都闭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梁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楼去的,总之就是这么囫囵个地过了第一晚。
清晨照面,他说她磨牙。
不难堪是骗人的。
“你昨晚几点上楼的?”
“……看到男主死了,只和那妻子交待了一句遗言:死的却是狗。”章郁云吐槽,真是个糟心的故事。
梁京的重点,他看完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得到下半夜罢?
这更加重了她要把洗手间让给他的决心,
章郁云却径直去厨房间了,他说,你先去拾掇吧,我不赶时间。
是的,他今天十点进公司就行。那为什么还起这么早呢,一来,他是压根没睡;二来……
没二来了,他就当优越感作祟,秀一顿他的早餐又怎样。
面包芝士鸡蛋,新鲜橙汁和几颗海盐煎过的圣女果。
章郁云早上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他时常给兰舟做,他每天雷打不动一杯还魂咖啡就够了。
他早餐完成,那边卫手间也有人出来了,其实梁京做事很利索。
或者说,她不磨蹭。半个小时不到,把自己收拾的很妥帖。
白色衬衫,袖口是花朵收口的,黑色A字裙,光洁的腿,白色帆布鞋。
妆容很淡,淡到章郁云只看得出她抹了唇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