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66)

青天白日,梁京依旧下意识回避这栋小二楼,目光闪躲,最后无限勇气地落在章郁云脸上。

他倒是一脸喜悦,说你奶奶就是那穆桂英啊,大破天门阵。

“她这些年守在家里可惜了。”

小楼里有专业保洁公司的人员在热络细致地做着保洁,专业洗尘的机器声很大。“这是在干什么?”梁京看到两个花匠师傅在认真地拆除原来的廊架。

经年的木头和斑驳的竹子,全都腐朽烂污了。

章郁云看梁京眉眼间经不住西晒的太阳照,微微蹙起来了,他伸手玩趣地按平她眉心,“淮安给我看了张你小时候的照片,这里原是一片藤本月季的花廊。也是你奶奶当年亲手栽种打理的。”

说着撤回她眉心处的手,

“因为花和人都很漂亮,所以我想她们复原。”

这里十年未住人。

其实房子保养维护得很好,水电检修一下就能通。

保洁多做两遍,也没卫生问题。

车位可以赁,但每户只能赁一个,所以,等梁京正式签好合同,拿合同副本再去找物业公司赁,车位就留给她了;

章郁云惯例,司机车接车送就可以了。

比较麻烦的是,没有煤气管道,这里属于老城区公房改造维护区域,管道轻易铺不进来。

当然这些都可以克服。

唯一不能克服的,

“什么?”梁京赶忙问,也突然明白,哦,他住这里来,好像是委屈他了。

虽然没去过他住处,但也想到,他肯定住不惯窄仄的小地方。

院子里西落的太阳还有很高,余晖里能看见微尘在浮动,有些尽去了梁京的眉睫之上。

空际里有信鸽的哨子声,

章郁云说:

“床。圆圆,我不能睡那张大概有几百年光景,随时随地散发着老人味的架子床。”

第十四章、午夜飞行(1)

章郁云说的是楼上主卧里那张架子床,梁京微微恨他一眼,“那是奶奶母家的老物件。”

当初搁进来,也是为了匹配陈设而已。

但远到不了几百年。民国留下来的,也是奶奶家自有的。真那么好的物件,会留着给你睡?

梁京点评章先生的鉴赏能力。

“您是家里有着皇位要继承哦?”

“人前不许这么和我说话!”章郁云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些许洋相色,但挑挑眉就支离破碎地没影了。

半个小时后,花匠丈量尺寸和保洁公司都初步完成了工程。保洁公司是方秘书联系的,章郁云自住的两套住所都是这家保洁公司在定期打理,这栋小楼按章先生的要求是前后保洁养护三次。

下一次是三天后。

两方工人离开崇德巷前,章郁云都给了小费。他说天还热,算是高温出勤,这里也还没开火,没得招待,就给大家买水喝了。

一行人谢过东家才前后撤离了。

小楼是二层两开间格局,每层一间明间带一间卧室。

当初楼下的是给陈妈住的,圆圆一直跟着奶奶睡。

木地板全部护理打蜡过,屋子里有浓重的松香味。章郁云套上了保洁公司余下的一次性鞋套,来免于地板上留印子,梁京穿得高跟鞋,她干脆弯腰摘脱了鞋子,堂屋是有门槛的,她坐在门槛上光脚丫去套鞋套,

乌漆的地板上,踩着她白皙的脚,指甲盖上是一点点鲜色的红。

章郁云来牵她的手,楼梯口在条几香案的墙后面,窄窄的一道,他已经上去过一遍,这遍是陪梁京走的。

上回晚上,她在这个楼梯口哭得歇斯底里。

二人一前一后涉梯而上,梁京死死拽着章郁云的虎口处,她落后的声音在尽力平缓道:“我住下面那间吧。”

她不太想上楼。

章郁云半回首瞧她一眼,“哦,那我呢?”

“……两个房间。”梁京提醒他。

“所以,不住一起哦?我还怪怕的。”

楼梯口没有点灯,只有朝东那一面有一扇小小的气窗。光泻进来,披露着章郁云一个笼统的背影,看不清他的形容。

他故意拿捏着腔调说话,梁京即刻停步在阶梯上,她认真告诉章郁云:“你不要这样。”不要吓她。

二楼明间原先是奶奶读书喝茶的地方,梁京上学后,她的书桌、书架全规整在这里。奶奶带进来的物件全被淮安后来清点房子的时候收回头了,至于梁京的那些课本读物也全扫出去了。

眼下空落落的几个博古架和一张书案。

空气里有干净的浮尘味,梁京一直半隐在章郁云身后,她害怕,怕十年前的恶梦突然窜出来,像猛兽撕咬、吞服她。

章郁云再往前踱几步,伸长手臂,推开了卧室的门板,映入眼帘的是,已然西山落的太阳,还是从南面槛窗射进了长长一尾余晖进来。

几乎将卧室对角线切割开来。

屋内陈设很简单,一张架子床,一个衣帽台架,再就几个樟木箱子齐摞着。

朝南的槛窗视角开的足够的大,里外边沿都是水泥的,抵着窗沿边下原先是两把玫瑰椅,现下保洁清理的缘故,工人移开了没全部复位。

梁京退缩的情绪太明显,拽得章郁云手心跟着生汗。

他说电力恢复了,但是电器还没进场。“圆圆,你热得一脑门子汗呀。”

说着,他两手抄在她腋下,像抱小孩那样,用力一叉,给她托抱坐在窗沿边上去了。

梁京本能骇,张大嘴巴,哭腔下来了。

章郁云一手扶着她的腰,一手由她死拽着,笑意沉沉,“别怕,我扶着你,凉一下,也许清醒点。”

梁京下不去,身子绷得紧紧的,几乎咬着牙。而身后热意的风从她两边、发丝、腋下穿行过来,并不算多凉爽,但总归疾快带走些湿汗及惊慌。

她慢慢听神过来,才发现章郁云和她一样出了汗。

梁京要下去,章郁云不让,他扶牢她:

“圆圆,我真是那个人吗?”

“如果真是,我会不会也学你梦魇什么?”

梁京诚实地点头又摇头,她能告诉他的,“章先生,那个反复的梦特别疼,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也经历一遭。”

“没有那个梦,是不会像个讨债鬼那样盯着我的,对不对?”章郁云把脸埋在她怀里问她。

良久,他离开她,再来寻梁京的目光,后者长发被风吹散些,有几丝吹进唇隙里去,长发沾在口红上,章郁云拿手指替她勾开。

“既然讨了,那就认准了,听到没!”章郁云把那几丝不安分的头发绕在自己手指上,他发力,痛得是梁京,“别没几天,跟我说,梦里人弄错了,不是你。”

那你就完蛋了,梁圆圆!

章郁云警告她。

他明明在说恫吓的话,梁京却听得心旌摇荡。

又或者原本她身体就因为惧怕而在颤抖。

勇气搁浅在嘴边琢磨了好几回,憋气换气的那一刹那,冲口而出:

“章先生,我能亲你一下吗?”十年后,她重回这里,惧怕与悸动一块,浪潮涌动,

她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先生,说着与他形容、举动都极为违和的话。

“不能。”章郁云拒绝了。

下一秒,

“下来。”他张着双臂,怎么托她上去的,再怎么命令她回到他臂弯上来。

梁京之前不明白,恋爱、爱情为什么要接吻。其实眼下这一刻,她依旧不明白。有些事是凭着直觉去的,

去一点点交付、一点点品尝,再一点点得到馈赠。

如同酸甜苦辣,人如何去感受它的味道,唯有唇舌最直观。

爱情正如百味一样,要辨别要试探,用人最原始也最直观的体验。

“你能多吃点吗?腰也就碗口那么大。”章郁云的一只手轻松绕过梁京的腰身。

“章先生家吃饭这么大的碗?”她骄矜地比划着自己的腰身尺寸。

“少给我贫嘴,没好下场的,听见了吗?”

危言耸听的人抱她下楼。

虽说梁京要去签字做这个所谓使用权的业主。但是呢,实则谁官大谁做主!谁花钱谁做主!章某人全程一副和秘书敲行程般的嘴脸:一周后搬。

一周的时间足够了,他说,其他都可以将就。

可是门楼南屋那间卫生间,北屋那间小厨房,他要全部改造。

再眉头全是官司地抱怨,“你们之前洗手间那么简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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