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想知道我都学了些什么?”
秦舒峥挺腰抬头,摆出一副师长的模样,语调还是如春风一般温和,道:“就当是我代师父考考你。”
沐清徽这才知道,秦舒峥竟是疑心赵无极偷偷传了功法给她,是要来试探她。
“师兄学了什么,我就学了什么。”沐清徽靠在一旁的竹子上,笑看着秦舒峥,“倒是师兄多时没有回来看师父,不知还记得多少师父教的东西。”
“你可以试试。”
沐清徽却转过视线,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秦舒峥问道。
“我想起今天那个酒肆老板娘说的话。”沐清徽将那边竹叶别在秦舒峥衣襟上,“师兄是人中龙凤,与我相提并论是辱了师兄的身份。万望师兄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别与我计较,我心里是不敢的。”
她说得慢,声音又轻又柔,便似是此时的风,抚在脸上,竟有些隐约的暖意,挠着心头那一处总也摸不实在的地方,痒得有些难受。
秦舒峥要去捉她的手时,沐清徽却已退开了,她幽幽地倒退走在林子里,与秦舒峥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师父就交给师兄了,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如此和秦舒峥你来我往了几日,沐清徽确定,秦舒峥是想来向赵无极讨要可以提升功力的办法,但大约是赵无极过去拒绝过,又或者是秦舒峥自恃身份不愿说得太直白自毁身价,所以他才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沐清徽也因此更是鄙夷秦舒峥这假惺惺的做派,回想过去沐成风对他在武学上的悉心指点,他却还是贪心不足,竟为了悬天剑的剑谱动手弑师,当真禽兽不如。
而更让沐清徽不耻的,则是秦舒峥居然为了探知赵无极的“秘法”不惜对她以温柔做饵,以情相诱,像极了过去,可沐清徽已不当初了。
她知道秦舒峥要什么,偏偏与他纠缠拖延,话说得云里雾里,事做半途而止,拖延着他的时间,消磨着他的耐心,誓要比他露出真面目,看他狗急跳墙的样子。
只是秦舒峥逢场作戏的功夫好,耐心比之更有过之,他真似丢下了啸云山庄的事务,一心留在此处陪伴赵无极,与沐清徽彼此拉锯。
如此,进了五月,整整一个月过去,秦舒峥还是那个谦谦君子,甚至因为这些日子过得闲散,他原本稍显拘谨刻板的性子也放开了一些,跟“阿九”相处得多了,关系亦亲近了,叫她的时候亲密了不少。
沐清徽暗叹自己到底比不上这城府深沉的伪君子,有时听秦舒峥唤她,她心浮气躁地恨不得立刻动手却还得将情绪隐藏好——这才是对她魅术修行的最大考验。
又一日伪装过后,沐清徽回到住处,才推开门,便见暗影里有个人坐着,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便直接去点灯。
“你什么时候来的?”借着亮起的烛光看清了君九倾的样子,沐清徽发现他的眉头都拧到一块了,眼里杀气腾腾的,显然十分生气。
这倒让沐清徽觉得奇怪了,顾不上自己的那些烦心事,关心地问起他来:“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么?”
那森然的目光就此转移到沐清徽身上,她蓦地心头一凛,无端生出些惧意来,竟是不敢去回应君九倾的目光,低下头像是自己做了错事,问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可一个月没见你,更不可能惹你。”
想她在秦舒峥面前是何等长袖善舞,应付自如,偏到君九倾跟前就唯唯诺诺的,看都不多看他,终究还是心里排斥他,不愿意与他为伍。
这样想着,君九倾只觉得心头更是烦躁,道:“眼睛闭上。”
“为什么?”
“让你闭就闭上。”
沐清徽虽不情愿,可见他在气头上便不想与他多废话,这就闭上了双眼。
一道疾风吹过,熄灭了桌上的蜡烛,却在击中沐清徽昏睡穴时被一股内力震开。
沐清徽刚要去反擒君九倾,那人却已快速闪开,让她扑了个空。
“胆子越来越大。”房门口,月光勾勒出君九倾冷峻干练的身影,他这一句轻斥里还有些赞许的意味。
“还有呢。”沐清徽抽出缠仙剑向君九倾刺去。
两人从屋内纠缠到屋外,溶溶月光下,沐清徽手中利刃光亮明晰,有时映下她专注认真的眉眼在软剑剑身之上,有时有君九倾身上一片紫袍衣角留迹,有进攻之锐,亦有逗玩之趣。
游蛇一般的软剑又缠上君九倾手臂,他两指夹着剑尖,看着沐清徽道:“身法快了不少。”
他面容仍是冷冷淡淡的,陷在阴影中,却不似过去坚硬凛冽,仿佛坚冷的冰封处终是化开了一条细缝,有细小涓流淌进她的心里,润泽着某一处。
他见她眼底生花一般有笑意缓缓绽开,原本笼在心头的不悦随即云霁雨收,只是他不露声色,只沉缓地吐了口气,便反手抓住沐清徽的手要继续这场比武验收。
然而云过闭月处,一股肃杀之气混杂在晚风中滚滚袭来,君九倾立即将沐清徽护在身后:“当心。”
“是师父……”
第23章 露宿
赵无极踏月而来,脸上全无酒气,眉宇间似蕴着滚滚熔岩的火山一般,虽是濒临爆发。他看着半隐在暗影中的沐清徽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九灵教的人。”秦舒峥执剑随来,站在赵无极身边,看着君九倾道,“这位就是九灵教的现任教主。”
赵无极虽称不上正道,但也知道九灵教过去残害武林的事,内心自不愿与教中人为伍。此时他看着沐清徽,便多了痛恨恼怒,双目已然发红。
沐清徽按下君九倾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上前一步,满是歉疚道:“师父,是我瞒着你。”
有赵无极坐镇,君九倾底气足了许多,他尤其不愿在君九倾面前漏了怯,遂对那周身冷峻如冰雪的紫袍男子道:“君九倾,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君九倾却只看着沐清徽,低声道:“此时不宜动手,你且跟我走。”
见君九倾要带走沐清徽,秦舒峥抢先出剑,将她二人隔开。
赵无极见状,一时心火涌了上来,向沐清徽当头劈去。
沐清徽不得已以缠仙剑破开赵无极的掌风,又借着剑身游龙之势绕去赵无极身侧,始终不曾真正动手。
秦舒峥自知不是君九倾的对手,便转势攻击沐清徽,引君九倾入战局,便能将他丢给赵无极,他自收拾沐清徽。
四人纠缠在一处,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赵无极的招式变化多端,诡谲得很,君九倾亦少不得专心应对,然而他心系沐清徽,不时便要分神去架开秦舒峥手中的君子剑,是以多被赵无极发现破绽,打得颇为吃力。
沐清徽经过这段时间的苦练,修为和功法皆有长进,尤其对秦舒峥的武功有所了解,两人交起手来便不似过去那般吃力。只是她身法快,秦舒峥比她更快,她一招出去,有时赶不上秦舒峥下一招,便受到冷落制约。
赵无极则因心中那股怒火而打得很是狠辣,不论是沐清徽还是君九倾,必然都是欺骗于他的宵小,他容不得遭人这样背叛,便不会手下留下,出的都是要命的招式。
君九倾看赵无极越打越勇,又见时间流逝,恐生变数,他便催动内息,直接偷了秦舒峥的空门,一张打在他身后。
沐清徽见秦舒峥口吐鲜血仍未放弃抵抗,横过手中君子剑就向她逼来。她以缠仙剑绕上君子剑,缓住秦舒峥的攻势,却发现赵无极化掌成拳,正冲君九倾砸去。
“当心!”沐清徽大喊一声。
君九倾随即转身,竖掌迎上赵无极的一记重拳,两人都是内家高手,如今蕴藉着真力的内劲相冲,登时震出一股滔天巨浪般的气劲,震得周围草木晃动,连沐清徽的居所都跟要震塌了似的。
秦舒峥见机推开沐清徽,手中君子剑一挑,剑气直冲君九倾身后而去。
沐清徽不及多想,飞身挡在君九倾身后,以剑身与自身一起挡住这一击,只觉得五脏具颤,手臂酥麻得连剑都握不住了。
君九倾见状,直接运了一掌毒气,逼得赵无极收功,他才能接住被击退的沐清徽。看她浑身都在发颤,他对赵无极道:“毒入肺腑,神仙不救。”
赵无极已在和君九倾的内息交锋中受伤,如今又中了毒,确实不宜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