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门口,有一男一女的身影伫立在那里,程朝仔细一看,正是秋鱼姑娘和顾锦时,惊得他酒全醒了。
他今天故意在男主面前和女主表现得黏黏糊糊,只不过是为了伤害男主,谁能想到男女主竟然借此搞上了!想他辛辛苦苦刷女主好感,甚至冒着被哥哥打死的危险,不惜出卖色相,女主还是选择了男主!
程朝差点要直接冲过去抓奸,又怂怂地想起自己才是那个第三者,便将火撒到楚离绍身上:“放我下来!”
楚离绍憋了一夜的气也被他激出来了:“不放你下来又怎样?”
程朝去揪他头发,楚离绍便顺势扣住他的膝盖,将他死死按住。
“你!”程朝是真的醉糊涂了,下意识去咬楚离绍离自己最近的耳朵,牙齿刚碰上,就被楚离绍放下来了。
故而,这咬的力度,和含差不多。
门外走进来的人刚好看到这一幕,上扬的唇角冷漠地放下:“程小公子好兴致。”
楚离绍不急不慌,坐回位置,对顾锦时举了举酒杯:“再来一杯?”
“好。”顾锦时坐下来,抬眼请程朝帮忙,“倒几杯酒。”
程朝本想拒绝,心念一动,一连拿了好几个酒杯,然后趁顾锦时和楚离绍对视的时候,将自己从迎春苑里拿的chun药洒进其中一杯里。
他的打算是这样的,如果顾锦时无意饮下chun药,肯定要去隔壁迎春苑解乏,而秋鱼姑娘最近来了月信,不可能接待他。
到那时,秋鱼姑娘就要眼睁睁看着顾锦时与旁人颠鸾倒凤,顾锦时清醒后也会后悔死。
顾锦时没有发现异常,随手挑了一杯饮下。
好巧不巧避开下药的那一杯。
程朝遗憾地转过身,不再刻意地去看那些酒杯。
楚离绍眼底的颜色愈深,拿了杯酒,凑到他面前:“小公子再喝一杯?”
程朝正欲接过,另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过来,接住了那杯酒,指尖上的薄茧摩擦着酒杯上的花纹,“我替他喝。”
说罢,一口饮下。
“哥哥?”程朝怂怂地道。
程时给了他一个“回家再和你算账”的眼神,淡淡地对余下两人道:“夜色已深,我先带舍弟回家了。”
“先别急。”楚离绍递给他一个信封,“你先前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说完,含笑看了一眼程朝。
程时神色未变,将信封收入怀中。
程朝跟在程时后面走出了酒楼,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哥哥,你酒量又不好,之前喝了那么多酒,现在又喝。”
“你也知道。”程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扶他上了马车。
马车里点了灯,程朝近距离观察到程时眼角都红了,耳尖是晚霞一般的灿烂颜色,平时冷漠淡然的脸此时染上了红意,眼底的冰霜融化成一汪春水。
这水还是滚烫的,吐出的气息微微急促,程时闭着眼,露出难以承受的表情,将马车帘放下。
程朝这才发现程时似乎有些不对劲,弱弱地喊了一声:“哥哥。”
程时死死咬着唇,长长的睫毛渐渐合上:“闭嘴。”
第9章 摧云(八)
程朝担忧地凑过去,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擦程时额头上的汗珠,手腕却被程时死死握住。
程时在边塞历练了整整十年,力气不是程朝这个手不能举的废柴可以比的。程朝挣扎半天都没有将手抽出来,手腕上落上浅浅一道红痕,偏偏他这具身体泪腺十分发达,只受了一点点疼,就落了好几滴眼泪,“哥,我疼。”
而他这声软绵绵的“疼”,无意中戳中程时某个点,使他将程朝拉入怀里。
就算再蠢,程朝也意识到自己下给顾锦时的药被程时误饮了,他如遭雷劈,拼命去推程时,“哥哥。”
程时没有回答。
程朝连忙挣扎起来,两人一同从座位滚到地上,即使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一声闷响。
隔着一道帘子的马车夫听到声响,扬声问道:“世子爷,小公子,你们没事吧?”
等了半晌也没见得回答,马车夫正欲再问时,听到马车内程朝带着哭腔的声音:“没事……”
“小公子真的没事?需要小的进来服侍吗?”马车夫听他哭得凄惨,好心地问。
“不要!呜……”
马车夫是个未经人事的十四岁小少年,并未多想什么,他又联想了一下今夜发生的事情,顿时明白是二公子又犯了错,世子在杖责他呢。
这下世子不说话的原因也找到了,想必是气到极致,连话都不想说了。
马车夫边听着二公子凄惨的哭声,边继续驾车。道路崎岖不平,偶尔路过一处突起的地方,二公子的哭声就会更大一些,听得马车夫心疼极了,恨不得进去帮他求情。
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行驶到烨王府门前,马车夫往里喊了声:“世子,到了。”
二公子抽泣着回答:“从后门,将马车开进去。”
马车夫听命,将马车赶进后门,停在偏僻的角落。又按照二公子的吩咐,没有喊侍婢过来,留下马车在墙角处孤零零地停着。
他临走时,还能听到程时杖责程朝的声音,叹了口气兀自离去。
程朝被翻来覆去地折磨,也不知便宜养兄在边疆素了多少年,精力大得惊人。
听到外面的马车夫离去的脚步声,程朝稍稍放松一些,即使知道程时失去所有理智,仍是咬着唇哭着求饶。
平素用来一亲美人芳泽的唇,此时被咬得血肉模糊,泪水砸在血珠上,混杂流到白色地毯上,他清楚在这种时候,哭声反而会使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更加兴奋,于是努力将啜泣压在嗓子里,“蠢货……”
也不知哭了多久,他渐渐觉得疲惫,意志也有些昏昏沉沉,眼皮重得睁不开。
片刻的寒冷过后,即是漫长的温暖,他似乎被抱进了温水里,从头到尾细致地洗了一遍,连哭肿的眼睛也得到妥善处理。
——————————————
第二天清晨,程朝难得睡了一个,自程时回来后再也未享受过的懒觉,抱着枕头翻来覆去。
枕头上不知被婢女换了什么熏香,有点像程时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冰雪味,程朝仔细一闻,后知后觉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的床,惊得坐了起来。
他意识到这是程时的床,昨夜的记忆,也慢慢复苏。
床幔被撩起,挂在旁边的玉勾上,程时站在床前,眼底有很明显的黑眼圈。
他紧紧蹙着眉,即使努力想温和脸色,身上还是流露出一种浓浓的戾气来。
“抱歉,都是我的错。”
程朝心大,但也无法心大地原谅一个伤害自己尊严的人,抿了抿唇。
程时蜷缩手指,终是什么都没说,半跪在床前:“你是想留在烨王府做一名闲散公子,还是……”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任何事,都可以。”
“即使难若登天,只要你想,我都会为你去做。”
如果程时往死里赖账,或者对这件事不痛不痒,程朝都有办法做对策。可他现在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程朝还真没法子了。
程朝将被子拉下来一点,偷偷看程时,对他刚才的话很是心动,刚刚起床时狠狠揉过的眼角,此时微微泛红。
……像哭过一样。
程时垂下眼,驱除心底燥意,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昨晚对方软软躺在雪白色地毯上的模样。
那地毯虽白,不及他肤色半分莹润,脖颈处满是细密的吻痕,再往上,眼尾也是如此,泛着淡淡的红。
烨王虽是异姓王,究竟是草根子出身,对长子要求严格,对养子却溺爱有加。故而程朝真真是娇养在绫罗绸缎里长大的贵公子,半点苦头也未吃过。哪怕程时有心对他严苛,但一看到他蹙眉,所有铁骨铮铮,都化作了绕指柔。
所以被下了药迷昏了头的他,是怎么舍得将程朝按在冰凉的马车上肆意欺负的?
明明,他发誓要照顾他一辈子的。
程朝倒没有过多感觉,他小声问:“什么都可以?”
程时道:“一切。”
程朝想起程时手上握着的军权,眼睛微微一亮,“我想当皇帝,取代顾锦时也可以?”
瞧见程时犹豫一下,然后坚定地点点头,程朝在心里叫了一声,用被子蒙住头:“我再考虑几天,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