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喘了会儿气,单指叩了叩门:“殿下,该回宫了。”
顾锦时惊醒般松开手,手上的鲜血滴答而落,因恍然落回人间而不知所措,在反应过来后,他迅速往外走。
夸过门槛时,他险些摔倒,衣角飘转,又及时站稳。
程朝恍然发现自己背上全是冷汗,僵坐着一动不动,半晌后才回过神,去追顾锦时。
与折剑擦肩而过时,折剑翻了个白眼,到底没拦住他。
顾锦时听到程朝的脚步声,速度更快了。
……像是在躲避些什么。
“这算什么事啊。”程朝没跑几步就累得不想动,恼怒地骂顾锦时神经病,用袖子擦下巴颏上的血。
他的模样看起来狼狈极了,发丝凌乱,眼眶微红,连带着下巴上,也出现一点点青痕。就像是刚从美人环抱的床上下来,眉目间充斥着懒懒的艳色,轻易让人升起凌虐的想法。
青楼里别的欢客望见他这幅模样,有些熟客认出了他是谁,纵使色心上头,也不敢靠近询问。
程朝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糟糕透了,恹恹地扶着墙往回走,路过一间包厢时,脚步停住,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将耳朵贴到墙壁上,仔细听了起来,虽然听不到对话的内容,也能确认里面其中一人的声音属于程时。
这个结果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脚撞到墙壁上,造成不小的动静。
好个程时,平日里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等养弟一走,就原形毕露,学着花天酒地。
门内的人听到动静,声音逐渐聚到门口。程朝本想捉程时一个正形,转念一想,脸色一变往秋鱼的房间冲。
他刚惹了程时生气,如今又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出现在青楼……
这不止是训斥几顿的事情了,是要被按在床上,用家法狠狠打个几十上百棍的。
第22章 铜钱(二十一)
门里的情况,没有程朝想象的那般少儿不宜。
平日里被用来当作情趣使用的桌子,正正经经放了几杯茶水。迎春苑训练出来,专门供商讨机密大事的欢客需要的聋女缩在墙角,一再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程时一身鹤纹黑衣,神色从容地端坐在几个面相凶神恶煞的大臣之间,仿佛并不是身处纸醉金迷之地,而是演奏着九天玄乐的金殿。
就连几个沉迷酒色的同僚也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与美人勾搭了,面无表情地聊着正事。
“谋权篡位?世子爷好大的胆子,恐怕烨王都不会答应吧。”
程时食指轻叩桌面,漫不经心地道:“父亲答不答应,是我的事。”
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些年烨王逐渐将手头的军权转移到程时手上。当年烨王与皇上关系极好,皇上又不□□善疑,江山的大半军权,在烨王取得无数军功后,落到烨王手上。
只是他们俩都没想到,烨王没有的叛乱之心,他的长子却生出了。
在座的人,大都是与烨王一辈的人,从小看着程时长大,自然无比清楚程时的才能。况且……皇上一病不起,已经十几天没有上早朝,顾锦时哪怕再厉害,也独木难支,早就有人暗自滋生出野心来。
“谁?”程时突然蹙眉,望向门口。
在座的人脸色一变,就有性情暴躁的武将冲出去。程时不紧不慢地跟上去,只见到偷听那人的衣角,没入了另一扇房门里。
他没来由地心头微紧,脚步快了几分。
房间里,秋鱼姑娘还在整理妆容,折剑则是靠着墙面无表情,看到程朝一副闯了祸的样子狂奔过来,俱是微微一愣。
程朝呼了口气,重重地合上房门:“快!找个地方让我躲起来!”
再环顾室内,精致的梨木家具一览无余。
程朝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单手拉着离他最近的折剑上了床,迅速解下垂着铜钱的床幔。此时追他的人已经到了门口,用力拍打着房门。
折剑被程朝压在下面,不敢动弹,指尖摩挲着剑鞘,低声问:“你又闯了什么祸?”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程朝灵机一动,低声道:“失礼了。”
随后他解开束发的发带,如绸缎般漆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先前被顾锦时揉乱的衣领也被拉下,露出雪白圆润的肩头。
折剑按在他背上的手指,忽然一僵。
黑暗一片里,程朝只能听见折剑骤然加速的心跳声,他虽然虚长折剑几岁,但个头却比他矮,只能跪趴在他身上,双腿夹着折剑的腰。
“抱紧。”折剑拍了拍程朝翘起来的臀部,语气毫无波动的说,“往我身上,靠一点。”
秋鱼是个聪明人,很快反应过来,在门被撞破前先开了门。
门外的武将一下子冲了进来,程时紧随其后,确定房间里没有藏人的地方后,直奔床前。
床幔垂着,只能看见里面有两个模糊交错的人影。
最前面的武将问:“里面是谁?”
秋鱼忍着害怕,温顺地说:“是城西刘公子,与我的丫鬟小翠。”
小翠今日告假,只有迎春苑的掌事们知道。
程朝催促着掐了一下折剑的手。
折剑微微偏过头,嗓音浑浊沙哑,问:“外面是谁?”
那武将是迎春苑的熟客,秋鱼也认得他,平稳了声音,答道:“回刘公子,是散骑常侍张大人。”
武将似乎想用剑挑开床幔,被秋鱼及时制止,娇笑着上来帮两人拖延起时间。程朝连忙将头靠在折剑身上,长发散满了折剑的胸口,声音压得极低,“荤话会说吗?”
折剑轻轻摇了摇头,意识到程朝看不见后,低声道:“不会。”
程朝声音压得更低,耳尖因为羞耻微微泛红:“你跟着我念。”
程朝将折剑的发带解下来,正欲去解折剑衣服时,手被折剑按住。折剑的手微微颤抖,只消几个用力的动作,他身上的衣服就被脱下来。
武将意识到秋鱼在拖延时间,反身走向床边,又听到里面传出的模糊声响:
“……放松一点,乖。”
武将用剑挑开床幔,看到眼前的晋江不准描写的情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光放在程朝贴在折剑胸口的脸上。
贴得太近,只能看见侧脸一点白皙的肌肤。
虽然肩部以下全被被子遮住,但还是能根据额头上的汗珠判断出这是场激烈到会被晋江屏蔽的事情,躺在下面的年轻公子哥显然是个会玩的,让美人伏在了自己身上。
熏在被子上入骨缠绵的香气,也温温柔柔地传过来。
公子哥注意到武将的眼神,不悦地将美人搂在怀里,遮住他的脸,“你是谁?”
美人似乎有些娇羞,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握着公子哥垂下来的发丝。
看来确实是一个普通的欢客。
武将放下戒心,准备去查看窗户,谁料手中的剑突然被人夺走,他正欲发火,结果发现夺剑的人是程时。
程时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削铁如泥的剑刃划到床幔上,底下坠着的铜钱落了一地,可没有一个人去捡。
折剑将吓得不敢动弹的程朝抱得更紧,轻嗤一声。
“烦请张大人先出去一下。”冷静片刻,程时对武将道。
那武将再没脑子,也意识到程时现在的状况有些不对劲,顿时以为,程时与那名叫小翠的丫鬟有着什么关系。
秋鱼担忧地看了一眼程朝,与武将一起退出去。
程时将剑插入床板,冷声道:“你继续。”
床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程朝要哭了。
第23章 伪装(二十二)
程朝筋骨酥麻,瘫软在折剑身上,吓得连动都不敢动,怎么敢搭理程时。倒是折剑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手按着程朝的肩膀,隔着衣服抱住他。
程朝贴在在折剑胸口,低声哀求:“松开……救我一命……”
两个大男子,靠得这么近,相触的肌肤上全是黏腻的汗水,程朝身上若隐若现的竹香,混在风月场所常有的胭脂香气里,越发明显,糜烂入骨。
折剑用余光看着程时,声音放得与程朝一样低:“二公子怎么这么蠢,我若是放开了,世子会更生气。”
程朝姑且信了折剑的话,整个人几乎都贴到折剑身上。而那把被插入床板的锋利宝剑,距程朝的耳朵只有半指长的距离。
程时冷眼看着他们俩凑近说小话,神色冷漠,不知在想些什么,唯有轻轻颤抖的手指暴露出他内心的真实情绪。他轻抬靴子,重重踩在床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