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说胡话了。”我用手指抵着它的鼻头,“不过,你总比它们三个聪明,还知道些典故。”
“师父,我不明白。”惊物候低着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
“这典故你们不明白也就算了,恶人榜上第七名的是谁,你们能不知道吗?”
“第七名,那不就是——滕王!”宦游说道,“刚刚那东西就是滕王?我原生以为滕王是个人...”
“十恶里面,也就你们三个是人。”我瞥向陆审言提在手中的尸体,“这个女尸不过是他的祭祀品罢了,早就死了。”
“师父,你要抓他?”惊物候问道。
“是我们要抓他。”我摸向小猫崽的脑袋,却让它机敏地躲开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找了这滕王三个月,竟如此碰见了,怎能轻易离开。”
“除去你们三人,再加上为师我,十恶中已找到四恶,如果今日我们趁热打铁,将这滕王收服,十恶中便只剩下五恶。”我掐指一算,“滕王喜月夜,而今日十六,必有满月。”
“莫狂澜,你打的好算盘,收十恶是你自己的事儿,跟我们有何干系?”宦游咬牙切齿,“说得好听收我们为徒,其实就是让我们卖命,替你送死!”
我鼓着掌走到宦游跟前。“老二不愧是老二,看事情透彻且有条理。”
说完此话,我凑向他耳旁,密音传语。
“要不然我收你为徒作甚?”
他听完此话,浑身颤抖,拿着银刃小刀便要往我的身上捅。
我转过身,随意挥动手背,他整个人便如同树叶般飘到半空,漂浮着不能落地。
“莫狂澜,你放我下来!”
听着这叫唤声,我的步子愈发轻快。
这副看不惯却打不败、想逃离却逃不走的光景,着实让人欢愉。
“坏、坏。”趴在我肩上的小猫崽又开始啃咬我已然破了个洞的衣裳,“你这反派坏得很。”
“你这小猫可爱得很。”我将它揣入手心,“再与我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它在我的手心四处翻滚,“就算是知道也不告诉你这等人。”
“你不愿意告诉我,我却愿意与你分享...”
我正准备说话,陆审言一声大吼,“师父,我肚子饿了,可以把这个女尸吃了吗?!”
“你自便。”
说完这句,小猫崽又开始猛烈地在我手心挣扎。“你、你放开我,你们这群吃人的鬼怪,十恶不赦的反派!”
我不欲与一只猫争论这些个,“小猫崽,你知道《滕王阁》,那你可知《滕王阁》的作者王勃?”
“我不知,我什么都不知,你放开我!”
“这王勃啊,跟我的二徒弟一样,是个做官的,他的阿爹也是个做官的。王勃在虢(guo)州做参军的时候,因为杀了官奴获罪,连累得他的父亲也被贬到交趾去。”
“交趾是什么地方?老师跟我们说的是被贬去越南了。”
虽说这小猫崽还在说胡话,但到底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我心里甚是欣慰。“唐高宗上元二年的那个秋天,王勃去交趾探望父亲,途径洪州,便参加了当时都督阎工为达官贵族们举行的盛会,这盛会,便是在滕王阁上举行。”
“我知道,而后他便留下了《滕王阁》这首诗,但是他重新启程前往越南探望父亲的途中,却不幸坠入大海亡命。”
“你知道得真多。”我怜惜地用手捋它地脑袋,再次被它躲开。“这恶人榜上的第七名、滕王,便是王勃尸沉大海的怨念,可以说难对付得很啊。”
我正感慨着,小猫崽从我的手心跳到腿上,而后落入地面,赶忙跑开。“你们师徒要抓滕王是你们的事,跟我无关,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就先走了,后会无期——”
它撒开脚丫子扭头就跑,身影越来越小。
我抬起右手——小猫崽升腾到半空,而后被重新飞入我的怀中。
“你真是不乖巧。”我用食指抵着它的鼻头,“怪我,我该先给你取个名字,让你定心。”
“谁要你取名字?放开我!”经由刚刚那一顿飞腾,它似乎有些怕我,扑腾的动静小了许多。
“你可有什么喜欢的名讳?”
“关你什么事!”
“如果没有,那我便随意给你捏一个!”
“你敢!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浑身火红,如闪耀的火苗,而老朽平生又最喜欢火花——”我指着它的小额头,“那你就叫小火花吧。”
作者有话要说:喵喵~
☆、滕王
“小火花,原生你是个公的。”
我拎起小猫崽,看向它的肚膛之下。
“瞧我这眼神,当初只觉得你的孩童之音轻灵,没瞧见你的势峰,差点儿把你当女孩家教养了。”
“你!”小火花听闻我这话,浑身火红的软毛全然竖起来,它从我的手中跳离。“你这个女流氓!”
它本身便浑身火红,被我的言语刺激后,不知是被羞的还是被气的,周身冒着热腾的火气,尾巴像是要烧起来般。
“你怎的还娇羞起来了?”我抬起手,黑符起,卷着它重新飘回我的怀中。
它在黑符里用力挣扎,却无法松动那符咒半分,只能不情不愿地趴在我怀中,拿眼瞪我。
“你道行不到三年,小孩子家的懂得还真不少,竟还知廉耻。”
“你才三岁小孩儿呢,爷已经二十一了!”
它叫得嚣张,我却是笑起来。
“臭丫头,你笑什么?”
“笑你唤我臭丫头。”听闻它这一句“丫头”,就连老三都笑了。
“火花啊火花,你可别在我这老人家面前卖弄年岁。”我拿手指在它小巧的额头上画圈,“我的年岁大到我自己都数不来了,大抵是你的岁数再加上两万年。”
我比了个二,在它的眼前晃动,它黑曜石般的眼睛便也跟着我的手指左右晃动。
“少说瞎话。”它拿小脑袋顶开我的手指,“你当你是活化石呢?还两万岁呢?你当你是齐天大圣岁悟空啊!”
“你说斗战胜佛?”我摇头,“那位的原身是猴子,而你是只猫啊。”
“这剧本里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怎么也有孙悟空...跟你说不通!老巫婆...”它闭上眼睛。
我知道它想拿屁股转朝我,但碍于黑符,只能勉强闭眼向我宣泄气愤。
“真可爱。”
听闻这句夸赞,小火花开心地拿眼瞪我。
“师父,这都快午夜了,臭滕王怎的还没来?”
陆审言朝我跑来,嘴里一股人肉味。
我坐在亭子的边缘,脚正对着悬崖深渊,江水湍急汹涌地咆哮,大有要将世间万物吞噬殆尽的意思。
我朝翻滚的江水望去。“他是水鬼,还能躲哪里去?”
“这都马上天亮了,要是他天天躲在水里,我们难道就要天天在这破亭子里等着他?”宦游在半空中狂叫,“我可不想冻死在这儿,也不想饿死在这儿!”
宦游这么一开口,我才意识到他已经被我困在半空中将近十个时辰,身上被冻得开始结霜。
抬起手,将他放下来,顺便将小火花身上的黑符解开。
小火花甩了甩身子,它似乎困了,趴到我肩上打盹。
它的喘息声慢下来,一浅一深,只剩下静谧。
我听着这呼吸,心境竟宁和了不少。
“宦游,为师听你这番话,是等不得了?”
“再在这破山头等着,我们几个人马上就要变成风干人肉了!”
宦游说完这话,陆审言的眼神亮了不少,黑暗中两只眼睛就像两个小灯笼似的,嘴中念念有词。“风干人肉、风干人肉...”
江水滔滔不绝,让人不禁想起滕王阁中的最后一句诗。
“阁中弟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我念出了声,“既然等不得,那么我们便去寻他。你们三个,有哪位愿随为师入水一探?”
小火花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入什么水?”
“莫狂澜,你明知我们不能和你似的在水中长存,你又要我们送死——”
宦游这句话没说完,我提起脚,直接将他踹下去。
“啊——”他未说完的话化为江水之上的嘶吼。
“徒弟怯懦,我这做师父必得教养着些。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看着宦游化为江中的一朵小水花,我朝着另外两位徒弟望去,“你们是自己上路,还是要师父助你们一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