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昭仪听了,看着那四个小宫女说;“镇国将军府的林小姐亲自赐名,你们还不快快谢恩?”四个小宫女随即躬身,懵懵懂懂奶声奶气的谢了恩。
“明日就中秋佳节了,炎夏未散,林小姐可有意在宫中住上两日,陪伴本位与公主消暑?”方昭仪搂着令仪公主说到。
“恐负昭仪垂爱,臣女还有要事在身未处理妥当,另昨日澈文承诺太后在中秋节后,在林府抄经百遍为官家祈福,手中事毕定即刻进宫向昭仪请罪。”林澈文说到。
“你行事颇有自己的主意,还真如明惠长公主所说。”方昭仪似乎有点低落,随手抚平了令仪的起皱的衣领。
“臣女不敢。”
“长公主高瞻远瞩,一双慧眼识破人间炎凉无数。本位今天借她一句话,林小姐你要‘珍惜眼前人’。否则日后你定将为今日绝情后悔…亦或者,他日贵人不悦,城门失火便殃及池鱼!这种事古往今来也不少,就当为你身后的镇国将军府,多行好事,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方昭仪就拉着令仪走了。
这口气十分奇怪,又像威胁,又像是劝告。林澈文恭送完她们,就想这方昭仪似乎有点不理解皇帝的立场安排,还一个劲儿的宠着那赵宸跟着他胡来。方昭仪是皇帝现在唯一颇为眷顾的宠妃,曹皇后狠毒与他不同心,后妃多平庸,看来这明真皇帝失了德妃之后,精神世界也是比较寂寞的吧。
第33章 魏晋雅士
如今坊间传闻圣旨都拟好了,看来自己也不必过多维护,于是晚来就放出话自己乏累,不参加任何晚宴了。她在集英园寻了处高处安静的亭子,坐着吃冰封葡萄,望着远处宫墙外的临安市集正热闹中秋。这时汪骁却也爬上了这处高亭,他遣退女婢们,林澈文看了他一眼继续专心剥葡萄。
“林小姐好兴致,连自己遭了杀身之祸都毫不在意。”汪骁笑着说。
原来,北王求婚被拒不甘心,转而从皇帝下手,想利用天子之力直接将林澈文先收于自己内帷。赵宸赌林牧威对百姓是心存悲悯的,就冒着触怒太后的代价前去圣上面前求娶林澈文。想在皇帝面前表意自己求娶林澈文是为了削减仁王势力,再利用林牧威良心未泯平定边疆,借此打击太后一党。
谁都没想到,信手画的一幅《洛神图》出现在了朝堂,让众人察觉到了北王对林澈文动了私情。此图一出,李太后手上铁证如山无从抵赖,于是触怒了天威让皇帝对林澈文生了杀心。
“谁啊,又要杀我,孙凌霄吗?”林澈文吃了一颗葡萄,看着远处的市井热闹。
“是谁不打紧,关键咱得把这个使坏的人,好好收拾一下。”汪骁浅笑。
“嗯?什么缘由,说来听听。”林澈文问。
“前两日,仁王府的谋士孔渊向孙大学士献了一幅神女图,你说这巧不巧,那幅图是北王殿下亲笔的。您知道的,官家不喜欢殿下画画,你说这人挑拨官家父子关系,是不是居心不良。”汪骁不轻不重的说到。
林澈文一惊,献画之人岂止是居心不良!那日晚宴,太后专程让人送来云裳让她出席,是生怕皇帝看不出来那画上的人是谁啊。虽然那赵宸是即兴恶作剧,让她在仁王面前难堪。如今玩笑被拿出来做证据用,皇帝因此怎么看待自己的两个儿子,又该是何等的厌恶她!而且这事还被太后握住了把柄,前后这都稳稳的是杀身之祸啊!现在想想今早奉膳,皇帝总不会是想她但凡出一点差池,就立即将她拖出去杀了?我的天啊,她正疯狂的在脑海中梳理此事。
汪骁见她如此,就继续笑着说;“你说这人何等神通,如此能洞悉各方将行之事,有人传言,这孔渊只是在望月霓裳偶遇小姐买雪缎与孙小姐相互问安,于是就能算出接下来的这些事。此番神女图之祸,足见此人真是个未卜先知的世外高人啊。”
“北王可因《洛神图》受什么罚?”林澈文连忙问。
“官家爱子情深,未让他受罚,不过是北王自愿在南书房跪了一晚。这事严重的是后续牵连,各方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是如今三言两语道得明白的。这些呢,都不劳小姐费心,官家自有办法化解。倒是孔渊此人颇为麻烦,如何体面处置甘棠颇为苦恼,但求林小姐指点一二。”语毕,他笑着拘了一礼。
原来他还在南书房跪了一晚,那他的腿伤肯定加剧了,不然今天早上怎么会有御医会诊,他的面容看着也着实憔悴了许多。这人确实留不得,第一次出手就有如此狠烈手段,挑拨皇帝与北王父子关系还要置她于死地,留下来对赵宸而言必定祸患无穷。林澈文想着,就心生一计,“先生可还记得,这孔渊为何不求别的神女,只求魏国洛神一图?”
“是因为他平日以魏晋之士自居,不慕荣华,乐天安贫,常常模仿名士阮生竹林弹琴……哦!如此啊!”汪骁恍然大悟。
“官拜仁王还敢自诩不慕荣华,内心阴毒何来的乐天安贫,他既然要装逞魏晋名士,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了他。”林澈文继续剥着葡萄。
“小的明白了,多谢林小姐指点。”汪骁对着林澈文行了一个大礼拜别,就连忙走了。林澈文看着远方赤霞余晖吃着葡萄,只觉得这林家二小姐经此洛神图一祸,官家势必大怒,她与那北王更是无缘了。
今日便是中秋佳节,崇政殿张灯结彩,弦重鼎沸,近内廷居民,皆可逢闻笙芋之声宛如云外。文臣武将携有品命妇盛装礼服陆续入宴,六局二十四司热火朝天有条不紊,间里大臣亲贵儿童持花灯追逐嬉戏,一派祥和繁荣之气。今年中秋官家办的是螃蟹赏菊宴,蟹黄玉嫩,膏肥味美,嘉宾席间布置以各种彩菊助兴。
林澈文例行向明惠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却迟迟不开口让她起身,人潮欢腾,都不曾注意到她被罚着跪了许久。林澈文就悄悄抬了一下头偷看,却见明惠长公主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怎么,要做仁王妃了,跪本位一下都觉得累了?”
“澈文不敢。”她立马低下头继续跪着。
“看来本位与你在南山上说的话,你全做耳旁风了。”
“澈文一直谨遵长公主教诲,从不曾怠慢。”林澈文回答到。
“起来吧,本宫今日已经吃醉了,已经无法再饮,林姑娘就不必敬酒了,早些回席罢。”长公主不愿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林澈文敬酒碰壁正在郁闷,这时陈东东螃蟹吃够了,跑来戳她的背。
“什么事?今晚我怕是脱不了身,你若要行事,万事小心。”林澈文低着声音说。
“诶?你个渣女,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说好的去太清楼找画的呢?”陈东东噘嘴。
“我也是才得知此事,你看我这一身大红,林家二小姐今天是要有大事要办的。”林澈文推了他一掌。
“行吧行吧,各种皇宫我见多了,况且这赵朝皇宫与唐宫格局差不多。你放心,我尽量早点回来找你汇合,你尺玉可要收好了啊。”陈东东强调到。
“放心,你主意安全。”进宫这几日不比在宫外一身素衣就可以过一天,为了体统她天天都顶着各式的高云发髻,那尺玉过于朴素就被她贴身收起来了。陈东东趁乱从她桌上抓了一把油松子,就边走边哼着小曲儿,走远了。
酒宴中途,丝竹声骤停,一老臣上前大声说:“陛下,您今日何故红光满面,可是我赵朝有什么大喜啊?”
皇帝笑言:“确有。”
群臣哗然,邵公公向前一步大声道:“肃—静——”
于是众人不再交头接耳,保持安静。
皇帝慢慢说;“吾皇二子赵贤,贤身尊体,贵不可言,如今二十有五还未娶妻。今镇国大将军之女林澈文,品貌端庄,温文尔雅,为吾赵氏皇家贵女。正逢秋月正圆,老父为子女家事伤怀,故今将林澈文赐婚于我皇儿赵贤为正妃,赏玉!”语毕,将手中的那块林澈文的待字玉递给邵公公。邵公公双手接过,立马下去赏了赵贤挂在腰间,直至两人新婚礼成才能取下这未婚妻的待字玉。林澈文正疑惑,这块玉不是被赵宸拿走了吗?怎么在皇帝手上。
“我赵家得获澈文如此佳人,实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才子佳人啊。”李太后笑得合不拢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