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长刀“奎木”也于此役中碎裂,化为片片残刃插*入修罗殿外的地面,被千百重军马蹄踩没至北疆万年冻土之下。
待敌军撤去,卞唐高皇一身血污,望着同样跌跌撞撞强撑着下马的男人,从地面拔出了一片插*入尚浅的残破刀刃。
他以危月刻字写下古语,在修罗殿外立下血誓,命只要残片仍在,卞唐李氏就欠北疆黎族一条命未还。
且执此令者,被赋予包括修罗殿在内的卞唐刑堂的一切通行权利。只要李氏仍控制朝廷一天,所立誓言就一直有效。
——
…居然是如此贵重的豪礼。想明白其中原委的黎九眼神一敛,穆地抓紧了令牌。
修罗殿主人这个身份,可不仅仅是口头上被人敬畏那么简单。
自古以来,修罗殿掌管的都不仅仅是明面上所谓的奴隶决斗,历代修罗主们从未说出口的是——这里,几乎囊括了北疆所有的,千百条最精英的奴隶与暴戾死囚的性命。
这是一支隐形的军队…若是用的好,将足以撼动千年来卞唐早已腐朽的朝庭!
甚至如果按照千年前定誓时所言,北凉的修罗主,完全可以直入卞唐大理寺,与九卿之一一同参与刑狱审理之中。
“小六他想把修罗殿交由你来管理。”
黎见看小妹脸色微变,迟迟没有开口,以为是她仍介怀之前与黎虹的矛盾,便向她解释道。
“我思来想去,如今黎家能胜任此职的人已经不多了。
黎家如今只剩下了二姐,四妹,黎虹,我与小九你五人。我是胤然代城主,北凉的事如今皆由我来负责,身兼多职容易惹人非议。
而如今黎锦她远在扬州,铛儿下嫁不方便出面,黎虹也随军北征抵抗外敌…你之前在修罗殿救下惊风,又揭发你六哥如此大罪,在胤然贵族百姓心中威望甚高,正是需要一个职位来表明自己,巩固民心的时候。
北疆以能力为尊,你尚成年,不必担心管理不了修罗殿…具体的事务自会有人去处理,如今只是需要一个名头让众人心服而已。”
“那儿臣,便恭敬不如从命。”
黎九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插好了刀面朝黎见单膝下跪。一袭白衣长铺至地面,覆了垂袖的双手执了残刃高举过头顶,额前银络阵阵摇晃。
“三狼在上,我黎九谨遵卞唐北凉王黎钰之代令,誓死效力修罗殿!”
作者:下了夹子!
1551这个涨幅让我惊喜呜呜呜,太爱你们了!一定努力填坑w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去写这种题材,写的时候因为能力不够也感觉到有些地方处理得不太好,文笔辣鸡还挖坑咳咳咳,,但一定会用心对待的!绝对不辜负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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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风起蒹葭
位于凉王府一角的百姹楼上空无一人,八层独具江南风格的亭亭高楼之上, 悬了满壁的华衫字画在垂了白虎皮, 粉饰得如雪般洁白的壁炉两侧陈列着。
空荡荡的楼中,屈佶跪坐在铺了以短茅长蓍相互编织而成的侧席间, 手拂古琴低声问道。
“…公子,您可想好了?”
“屈老, 这一组画很不错的。”
萧世离推着轮椅,并未看向屈佶用深褐兽皮卷了, 铺在地上用来医治的各色刀针草药, 而是扭头专注地看着千百年来仍保存完好的古画华衣。
他微微牵了嘴角笑着, 眼神一眨不眨地盯了面前那副乍看之下,几乎平平无奇的几幅陈旧的墨画, 眸色罕见地温柔起来,喃喃道。
“来, 您看不见, 我来讲与你听。
这第一幅画, 讲的是先皇春游, 领着宫中皇后与一众贵妃赏花。
领头的那个年轻贵妃似乎很爱笑,追着一只小小的白色蝴蝶扑在花丛中, 身畔是迎风低垂的无数蒹葭。
当时的小皇后息茗远远地坐在垂了轻纱的轿子里,这位贵妃则和其他花枝招展的贵妃们离得远远的,身旁只有一直望向她的年轻皇帝。
第二幅图,是满城海棠花开,镇国公主练剑结束, 枕了一树落花入眠。
广仪殿下果然和九儿很像。那个时候,九儿的母亲昭平公主也在宫里呢…还有之前那幅画里的年轻贵妃。
她们似乎很是要好的样子,画里的镇国公主枕着剑睡在树下,另外两个人偷偷躲在海棠花树旁。
昭平公主凑在那个贵妃耳边悄悄地嘀咕着什么,华衣的贵妃则蹑手蹑脚地举着花枝,弯了眼睛笑着,想要将它凑到酣睡的好友鼻间轻挠。”
“……”
屈佶听着如今已然落魄的萧家公子温柔地述说着画中的场景,沉默了一会儿,哑声开口。
“告诉我…第三幅画,是不是画了身穿西北军甲的将军率兵入朝,单膝跪在大殿上,面前是凤袍金裳的年轻皇后?”
“是了,最后那幅画上还题了‘刀枪海棠,落笺成灰’八个字。”萧世离点了点头,原本仅存的那一点温柔在他的脸上消失殆尽,露出了他本来的清冷面孔。
“屈老,那个将军…是白盛还是元禛?”他若无其事地问道。
“怎么可能是白将军?”
屈佶不自觉地冷笑,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穆地收住了口,“那当然是元禛,白盛他从来不会给任何贵族下跪臣服。
萧公子你其实不必诈我,你说的那句诗,是蔷短吟的初稿,剩下的几句都是白盛当年一边喝酒痛骂老皇帝,一边写了的…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
老夫当年还未眼盲的时候,曾经在扬州有幸见过那一组写了初稿的画。我想,就算是过了数年,它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北凉的府内!”
“当然,它确实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萧世离微微一笑,抬手似要抚上古画,语气中居然略微有些痛楚。
“我刚刚是骗你了。
那一组画是我幼时所见,它们现在应该还在江都的某个宫中挂着吧…不知道我这次去的时候,还有没有机会再看一眼。
我面前的这几幅画的,是千年前的修罗殿之战以后,黎族先祖深夜混在多年未见的城中集市上睹物思人,意外和白日里被敌军冲散的扎朵相遇的事。
一代英雄与美人在北疆的夜色下围着风炉兴高采烈地吃着涮羊肉,结果浑身上下没带一子钱,被小二识破身份后沿街狂奔,一路大笑着冲到了胤然最高的城墙上,和等候在此会合的高祖差点一起跳下去。
最后还是扎朵背着银枪提了裙子,在城墙上朝浩浩荡荡追来的居民们跳了一支朝鹤舞才勉强作罢…其实也很有意思的。
苏氏红瞳,临风而舞…也难怪能得到两位开国豪杰的倾心。您真该看看,什么叫美人一顾倾国色。”
“千年前的事老夫没兴趣,你说能倾国的美人…如今眼前不就是有一位?”
屈佶摇了摇头,“我虽然眼盲,但心却没盲。萧公子你以奴隶之身倾心于北凉王的小女儿,为了她而治疗腿疾,甚至可以弃半生性命于不顾。你真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是奴隶之身又如何?”
他忽的冷冷地笑了,语气中隐隐带有一丝偏执,“半条命而已,殿下能在我众叛亲离,流离失所时向我伸出手,我就敢把我这颗肮脏到骨子里的身子连着心一同挖出来磨成肉糜,任她处置。
殿下她是我的人,我只求做的事能保护她,也算是应了这一句话。至于其余的人怎么说我,我并不在乎。”
“终究还是少年啊…”屈佶默默叹道。
“罢了,不谈这个…如果你成功,我此生还能站立多久?”他继续问道。
“最多二十年。”
屈佶又叹了口气,“公子,你只给了我半个月的时间,老夫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剩下的路,还望公子可以自己走下去。”
“二十年对我而言足够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顺便摆了摆手,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老人压根看不见,不由得苦笑,拾起地上四指粗的麻绳将自己牢牢地绑在了轮椅上。
“…屈佶,你还是说错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