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吃的,你千万别去光顾他的生意。”
护工露出你在开玩笑的怀疑神情。
这位俊美的亚洲病人,心口不一很严重,说着不好吃,却吃见底了。他甚至没发现外送袋子里放着的腌菜和辣酱。
在腊月能吃到具有祖国特色的饺子,戚平一心情不错,他第一次回复了柳文静。
聊天框里,柳文静的消息依次是:
“你拿走了护照,要去哪里?”
“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杜星航那个臭小子,我不放心!”
“注意安全。”
比柳文静还了解他的人,是单兴悦。自他消失以来,这家伙一条信息也没发过。
戚平一哼着小调,给柳文静打跨洋电话,出乎他的意料,柳文静没有用一句话教训他。
“我去你们上海的那个家,拿了你的东西回来。想知道我看到了什么震惊的事吗?”
“不想。”
“……他又给卧室装了投影,没日没夜地放你的电影。我十年前就看到过这一幕,还不告诉你,我会内疚死。就这样,通告先取消,你想我的时候,我立刻来看你。”
戚平一终于决定去一趟披萨店。
出门前,他给轮椅充电,就携带现金还是银行卡纠.结了几秒,还给保温杯灌了温水。他确实很脆弱,单独行走的时候,这个世界对他有点危险。
披萨店离疗养院非常近,在看到招牌之前,戚平一心跳得特别快。
那家披萨店有着绿色的雨遮布,下方悬挂铁质招牌,黑底白字。玻璃窗外是人造的小花圃,用较为精致的棕色木栏围起来。
很普通,但也是电影里最常发生故事的小店。
店主给他开门,“欢迎光临!”
戚平一下意识朝厨房的位置看,“一份饺子,谢谢。”
店主愣了下,拿出手机,“我不懂做这个……”她一边按键,一边偷瞄戚平一。
戚平一知道不是她做的饺子。
“不用麻烦,我就随便问问。”
“不!我知道有个人会做!”
哐啷一声,天公倾倒下云朵中储存的水汽,戚平一摸了摸包里的伞,捏着指节说:“好,那我等……等一刻钟。”
就一刻钟,绝对不多一分一秒。
门口一直没人来。
店主抓着头发,“怎么会打不通呢?”
戚平一走入冬季阴冷的雨天。
他出现在疗养院门口,担心他的保安大叔坐下来,双指并拢,向他比了个潇洒的手势。大厅里的护士大妈看到他身上有风雨拂过的痕迹,热心地过来帮助他按电梯。
这些素不相识的人,都给予了他温暖的关怀。
但戚平一冷着脸,觉得自己的行为极其好笑。
他用手杖推开病房的磁吸门,面前是一道高大又脆弱的身影。
戚平一:“!”
单兴悦头发上滴着水,脸色冻得发白,像从冥界走出来的还阳者,突然被点亮的生的希望。他一米九的个头,厚重的衣物蓄积了不少雨水,脚下一滩,比戚平一那把黑伞下的水渍要厚重。
“我以为……”单兴悦扯开嘴角笑,“你走了。”
“不是有能耐收买店主和护工吗?”戚平一及时住口,以免说话声音不稳。
单兴悦踩着漏水的鞋,局促地站在戚平一面前。
走廊的笑声俚语增加了他们的尴尬,戚平一进到门里来,伸着发软的手腕去拿挂着的干净毛巾。他免疫系统不好,要洗个热水澡。
单兴悦的速度比他快。
他握住他的那只手,像凛冬时节即将烧干净的白色炭火,带着不正常的温度。
烫,还不叫他安心。
戚平一沉默地看着单兴悦拉窗帘,检查环境,放热水。
一如半年来他所做的那样。
“不要叫别人。”单兴悦背对戚平一,把贴身的毛衣脱下,噼里啪啦的一阵静电后,只穿着简单的工字背心。单兴悦疲惫又温柔地笑:“我愿意只当你的护工。”
☆、落跑新郎(下)
戚平一摸了把脸上的水渍,心口微酸。
还是这个人。
只是换了个地方被伺候。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不,怎么知道我在哪儿?”话问出口,戚平一觉得似曾相识。
单兴悦笑笑,非常小媳妇样地垂着眼,但说出来话却很欠扁,“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自己发现的。”
戚平一:“喂……”
连拿着他各种证件的柳文静都没办法第一时间发现异动好吗?戚平一翻了个白眼,忽然想起柳文静为这家伙说过的好话。他相信柳文静是十年前就被单兴悦给策反了……难怪一开始她就百分百赞同结婚营业。
“你怎么这么神通广大呢。”戚平一趴在浴缸边上,“我感觉自己跟孙猴子一样。”
从镜子里,可以看出自贬为洗澡工的某人抬眉,似乎想反驳,但却什么都没说。
单兴悦刚露面一小时,正好够洗澡。戚平一擦着头发,接到杜星航的夺命CALL。
“哥哥,你千万千万不要被迷倒!他就是盘丝洞来的,缠着你不放。”
一眨眼,单兴悦从佛祖变成妖精了。
戚平一哼了声,“你也买通了护工?给了多少钱啊?”
杜星航支支吾吾道:“我是怕你被坏人抢走。”
一个两个都喜欢安插“间谍”。
戚平一扭头嘲讽单兴悦,“早知道她财源广进,就不给她小费了。”
单兴悦脸上没有半点尴尬,有点放空的状态下对他笑笑。
戚平一没心思听杜星航咋呼,他在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让这家伙脸上暴露出情绪?他不喜欢看单兴悦温和的笑容面具,简直让人火大。
杜星航还在自说自话,“我看他就是吃准你心软,所以每次都不肯断干净!这次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戚平一:“……”
单兴悦在戚平一目光闪躲后中有了动作,他倾身,对着公放的手机道:“很晚了。他要休息。”
杜星航头上的引线被点燃:“美国还是白天——”
下一秒电话挂断。
戚平一歪着头,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病房的窗台外面常常有当地的白鸟光临,一开始是因为戚平一喜欢在那上面搁全麦面包,后来则是单兴悦的刻意引导。
窗台已经被打造成鸟的喂食小站,原材料是饮料瓶、还有饮料瓶。
“喂,”戚平一不顾仪表,捶床道:“把饮料还我!”
好不容易到了可以无法无天的地方,喝口饮料还要被管着。
“你要戒糖,这样才可以长命百岁。”单兴悦淡淡道。
他靠在米黄色的窗纱上,把空的饮料瓶子倒过来,安上喝水装置。至于饮料瓶盖就用铁丝串在一起,变成一个猫爪样的小饭碗,可以把五谷分开装。
鸟真的会上当吗?
戚平一侧躺着,看他在晨光中做这些无聊的事。单兴悦身材修长,面容宁静,三十岁以后越发有有东方男子内敛的味道。也难怪女康复师每次进来都要给单兴悦抛媚眼,哼。
“你什么时候走?”
戚平一知道自己冲动了。但他是真的很好奇。
单兴悦肩上的担子重,不得不成为职场上的陀螺。怎么这一阵这么闲了?
难道公司要改姓了?
“你终于问我了。”单兴悦放下无聊的小玩意儿,唇边是得逞的笑。
结果还是没有回答。
行,戚平一不服气地想,咱们就看谁熬得过谁。
结果单兴悦还真的没在他面前处理过一桩生意上的事情,反而在亚马逊上买了几本大部头的书籍。戚平一不认识上面的花体文字,在淘宝上面拍图识物,都找不到这些晦涩书。还是杜星航告诉他,全部都是法德植物学家的科普著作。
看起来,单兴悦要重拾爱好了。
戚平一寻思,自己不能被衬托得像个无所事事的嬉皮士。之前电影圈巨佬有请他去谈合作,戚平一就把从巨佬那里拿来的剧本打印出来,眼镜一戴,谁也不爱,每天沉浸在当制片人的快乐中。
眼看一个月要过去了。
柳文静催戚平一回国拍广告:“你们俩干柴烈火够了没啊!”
戚平一掩住话筒,这段时间单兴悦没碰他,“别瞎说。我们的关系纯洁得就像图书馆里的考研研友。”
柳文静吼他,“年纪一大把了!搞快点!”
这着实提醒到戚平一,他翻看手机自带的日历,喃喃道:“怎么就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