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71)

何金生连道无碍。

高管事则不放心道:“我上去看看小郎君吧,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贺林轩拦住他道:“少年郎脸皮薄,现在看到你怕是要着急的。高兄不若在楼下稍坐,待我劝过,再同七郎一道回去吧。”

高管事也怕那小祖宗的脾气,要是知道在自己面前丢了脸,少不得要发作,便也承了贺林轩的情。

“如此,我先谢过贺爷了。您看今日……哎,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回头,定给您赔罪。”

贺林轩摆摆手,让他不必这样客套,便只身上楼去了。

与此同时,人群中的一名老者抚着白须笑道:“这位贺爷,果然不是池中物啊。”

他给身后一人递去一个眼神,后者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厢,贺林轩放慢脚步,留给几个少年整理形容的时间。

待他走入清竹阁,果然一个个又恢复了富贵优容的做派。

见贺林轩进来,赶忙收回不服气地瞪视彼此的目光,都作乖顺模样。

生怕他们再打起来的掌柜,见状松了一口气。

贺林轩还是一脸笑模样,道:“坐吧,都站着做什么?总不会刚才比武没分出高下,现在要比一比谁的身量更高吧?”

七人皆面有讪色,不安地坐了下来。

贺林轩打量他们一眼,“说吧,为什么打架。”

高七郎当即道:“阿叔,是他先——”

赵五郎可不愿意让贺林轩对自己的印象更糟糕,忙截住话道:“是你先动的手,别想诬赖我!”

“你!”

高七郎又要拍桌了。

贺林轩也不管他,指着掌柜道:“你来说,怎么回事?”

刘海不仅是四方来贺的掌柜,更是贺林轩的家奴,因此并不偏袒谁,实话实说道:“回贺爷。”

“一刻钟前,高郎君和赵郎君,先后来台前买办金牌上上宾。

他二人应早就相识,相互有些龃龉。

刚打上照面,赵郎君便取笑了高郎君,二人因此生了口角。后来……”

顿了顿,他道:“赵郎君说高郎君所作的诗,如三岁小儿之大作,童言无忌,博人一笑尔。高郎君气恼之下,便先动了手。”

这之后的事便不必细说了。

瞧他们这细胳膊细腿的,又有那么多人拦着,热闹是够了,但杀伤力还真没多少。

“阿叔,你都听见了。这次错不在我,都是赵狗蛋欺人太甚!”

高七郎现在还在气头上呢,眼睛都泛着红。

贺林轩却已经明白这件事的关键——他记得,金牌上上宾今日就剩最后一枚了。

看了一眼满面惭愧的赵五郎,再看对前者居心毫无所觉、只是记恨他辱没自己才华的高七郎,贺林轩暗自摇了摇头。

“赵家郎君,如此说来,今日之事你二人虽都有错,但你却要负主要责任。你可有话说?”

迎上贺林轩看破一切的目光,赵五郎虽还有不情愿,但还是起身致歉道:“今日给贺爷添麻烦了,实在不该。一应损失,学生定如数偿还。”

赵家行商,虽在山水镇的宗族里排在了末位,却是最富庶的,因此花钱很是痛快。

贺林轩也没推辞,“做错了事,就要负责任。你能知错,愿意认错,这一点很好。”

“只是下次,希望你不要再犯同样的错才好。

虽说有时候力敌不如智取,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往后,行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郎君以为呢?”

赵五郎闻言,就知道他没有故弄玄虚,是真的看破了自己的小计俩。

他之所以一上来就找高七的不痛快,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而是想使计将高七郎气走,好抢得最后一枚金牌。

便是不能,也要让高七郎闹出点事,不许他得到那枚金牌。

免得日后总在自己面前炫耀。

没想到,贺林轩一出手,就将聚众闹事这样大的闹剧化解了,更不曾损及他们的颜面。

他不认输都不行。

是以,看到贺林轩让掌柜取来最后的金牌交给高七郎,他虽不痛快,也只得作罢。

贺林轩没管他的满心惆怅,只和高七郎说:“不管谁对谁错,既是你先动的手,便要负一半责任。我做主,你的金牌道下旬才能生效,你服不服?”

“……小侄知错了,不如就延缓两日吧?到下旬,还有五天呢。”

高七郎这下真想哭了。

他死缠烂打才磨得祖父给了金票,就想得了上上宾赶紧去看这一旬的诗作。若等到下旬,可就错过了。

贺林轩看着他,没说话。

高七郎泄气了,起身拱手道:“小侄认罚,多谢阿叔教诲。”

贺林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他坐下来,吩咐小二把苦丁茶换下去,拿些茶点来。

而后道:“你虽认罚,可你知道你今天错在哪里了吗?”

高七郎道:“我不该动手打人,应该以理服人才是。”

“你这样说也没错。”

贺林轩笑着问他:“但你可知道,为什么以理服人才是正理?”

高七郎面露疑惑。

所有人都是这么教导他的,他从未想过为什么这样做才是对的。

贺林轩给他指点迷津:“君子动口不动手,之所以是至理名言,是因为君子手无缚鸡之力。而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动手就是以卵击石,自讨没趣。所以,在小人动手前,他们一定要想方设法说到对方羞愧跪服,不给他们动手的机会。”

第60章

“噗——”

赵五郎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其他人也险些笑出声, 但又觉得贺林轩这话似乎在讽刺他们,因此都忍住了, 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贺林轩道:“你不要以为我这么说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人贵自知,这才是做人的道理。更重要的是,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用自己的短处去对付别人的长处。你这次的对手也是君子, 所以动手也就动了,但下次换作别人呢?”

他忽然严肃起来,在座的少年郎都收了笑容,面露愧色。

尤其是高七郎, 不安道:“阿叔, 我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嗯。”

贺林轩拍拍他的头, “三思而后行,这句话我也送给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要是心里还有火气,各自回家去, 就今日之事赋诗一首,明日到聚贤堂来一较高下。用实力说话,如何?”

高七郎当先叫好,朝赵五丢了一个嘲讽脸,道:“我自是没问题,就怕有些人不敢应战。”

赵五虽有些心机, 但到底年轻气盛,当下也道:“比就比,就怕某些人输了哭鼻子。”

高七郎又生肝火,起身和贺林轩告辞,打算回家写一篇大作,势必让赵五输得跪地求饶!

他带着人离开,赵五也不好耽搁。

贺林轩点了一名小二带他去办银牌上宾,临走还拍拍少年郎的肩膀说道:“你很聪明。”

“这世上,有些人的聪明放在脸上,有些人则把自己的聪明藏起来。后者看前者,从来嘴上不说,但莫不暗地取笑对方自作聪明。这两类人孰高孰低,我不说,你自己领悟吧。”

赵五怔在原地,好半晌,才对贺林轩离去的背影躬身行了一礼,真心道:“多谢贺爷赐教,小子谨记于心。”

贺林轩朝身后摆摆手,带掌柜进账房说话。他无意问责,只是问他下次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应如何处理,随后指点几句,见他领会便就罢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房梁上有一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一楼大堂,附在主人耳边如此这般转述一番,听得后者哑然失笑。

“此子大才,若能……”

他没有再说下去,沉吟片刻,低声吩咐下属道:“你去查一查此人背景,莫要声张。”

那人应道:“是,属下遵命。”

老者又在原地听了一会儿对对子和诗文辩论,一直笑盈盈的。听到欣赏处,颔首而赞,听到那等不知所谓的,便摇头一笑,直到身后另一名随从提醒道:“老爷,申时将至,再晚,怕是不便登门。”

老者虽意犹未尽,不过也站起身来,命随从给了小二一两银子赏钱,含笑而去。

——许久没有今日这般开怀了,当赏!

在他们踏上马车,离开四方来贺时,贺林轩已经到家。

李文斌正带着诺儿和三个小奴收拾东西,诺儿第一个发现他,把手里的小木碗一丢,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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