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166)

倒是薄老的两个儿子看老父亲为老不尊,逗个孩子玩,都有些脸热。咳了一声,他们跟李文武和李文斌抬抬手,小声说:“莫见怪,莫见怪。”

兄弟二人自不见怪。

反观张河,看越大越正经的儿子难得露出窘态,很是乐呵,看得比薄老还起劲。

贺林轩给老人家倒了一杯茶,“请,给您赔罪了。”

薄老受了,见他又给秦老头倒茶,不由说道:“我回来这些日子,倒是没少听说贺大人的故事。今日看来,你却比外头说的有意思多了。”

贺林轩很欣赏这位老先生的脾性,难得投机,便也没有说那些场面话,叹着气说:“不遭人妒是庸才,是非太多,您老听个热闹就行,可别当真。”

薄老听得乐不可支,“哈哈,果然不是个谦虚的,我看啊,外头怎么说不论,秦老头确实没说错了你。”

秦老哼了一声,“你说话就说话,少掰扯我。”

他朝贺林轩看去,放下茶杯说:“你别看这老骨头一副爽快没大心眼的样子,可莫被他骗了去。你瞧他尽跟你套近乎,其实啊,是有事求你呢。”

薄老啧了一声,对秦老掀他老底的事有些不满,瞪了他一眼,却不曾开口否认。

“哦?”

贺林轩这下是真的有些好奇了,“我这个人撑死了就那两三样好处,难得能得您老青眼。您尽管说,若真有我效劳的地方,荣幸之至。”

薄老听了这话,真是一万分的熨帖。

心里那点不好意思尽数烟消云散,他捋了捋胡子,笑道:“那日我瞧信儿露了一手画技,听说,是他叔父学的。可是如此?”

贺林轩了然,点头道:“老先生饱览江山风光,是想借我之手画下来么?”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能省不少口水。

薄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如今身居要职,怕是没有那么多功夫。若是你不嫌老头子老得拿不动笔了,哪天抽空过来教教我,可好?”

在座之人闻言,皆是愣怔。

尤其是薄老的长子,不等贺林轩开口,便抢先道:“阿父,您这是做什么。请您回京来,便是想让您好生休养,便是贺大人愿意倾囊相授,您也不可多思劳累。有事弟子服其劳,我看,还是让信儿学了,再帮您画,才是正经。”

薄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一边待着去。”

说罢,又看向贺林轩。

贺林轩却是有些佩服这个老人了。这样的人才是纯粹的大学士,便是年过七十,一腔赤诚却胜过当下许多年轻士子。

他赞服之情溢于言表,起身一拜,道:“活到老,学到老。游奚先生有此胸怀,当为我辈之师!”

薄老愣住,便是厚脸皮如他,都忍不住老脸一红,连连摆手,不自在地道:“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这窘态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秦老哈哈大笑,一边拉着贺林轩起身坐回来,一边笑道:“你个老骨头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真是稀奇。”

又看向贺林轩,满是打趣道:“林轩,你这是给你小侄儿讨回公道看了啊。”

说着,他朝薄老挤了挤眼睛,“现在你该知道,人家的侄子不是你想逗就能逗了吧?人家叔父厉害着呢,都是的千年狐狸,老头儿,你这回可是遇着对手喽。”

薄老:“……哼,那可是我徒弟。”

贺林轩任他们打趣,说道:“老先生想学,我很乐意教。信儿和诺儿,还有我夫郎现在都跟着学呢。您老不嫌弃的话,待到休沐时,我和夫郎再上门叨扰如何?”

薄老自然是没有不好的,何况他喜欢小孩得紧,和他们一起学,完全不觉得有什么。

说定了这件事,贺林轩喝了一口茶,转开话锋笑道:“说来,今日我原本也是受人之托,确实是有件事要劳烦先生。”

薄老当下便坐直了,含笑道:“哦,你且说来听听。”

贺林轩却是先看了秦老一眼,笑道:“这位老先生也知道,正是如今吏部的尚书令何大人。说是仰慕薄老先生的才华,怕他师父吃醋,私下央了我,替他向您求一份手书,要放在书房瞻仰呢。”

秦老:“……”

薄老:“哈哈哈哈!你老头,就爱看别人热闹,现下,可算让热闹找上门了吧?”

他颇为得意地扬了扬胡子,边笑边道:“不过,知师莫若徒,你徒弟说的正是。这事是该瞒着你来,都知道你心眼小,脾气大。”

秦老哼了一声,瞪着贺林轩说:“恐怕不是为他自己求的吧?要真是他,你绝不会当着我的面管不住嘴,哼,你小子,嘴里就没一句实在话。”

嘴上这么说着,想到自家徒弟,却是暗道:混账小子,看为师回去不好好教教你尊师的道理。

远在府邸的何谚突然打了个哆嗦,蓝锦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冷么?”

“没……”

话没说完,何谚就看见自家夫郎把儿子抱开了些,嫌弃道:“还不快去加件衣服,当心把寒症传给儿子。”

何谚:“……”

儿子都是债!

他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

第135章

忙碌而充实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就到了三月春闱之期。

南陵银号。

十几个人拿着银票老实地排队在柜台前兑现银两,一条黄线将排队的人和正在兑银的人隔开两步距离。有个掌柜模样的人坐在黄线一端,一边管着秩序, 一边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算盘。

他看起来随时都要睡着的模样,一下接着一下地打着呵欠。

尽管如此,他手上正在清算的账册翻动的速度却丝毫不减, 没有分毫错漏。

排队兑银的队伍中, 有个年轻书生一直好奇地看着他,轮到自己了都没发现, 被身后的人没好气地推搡了下,“不取滚蛋, 傻站着干啥呢?”

被这粗声粗气的大嗓门的惊醒,年轻书生遽然回神, 回头看了眼脸上带着刀疤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人,他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刀疤看他畏畏缩缩地站到柜台前, 哼了一声,抬步上前去。

算账的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拿着铁尺往他腿上扫了一下, 懒懒地提醒道:“越线了, 老兄。”

凶神恶煞的刀疤连忙收起脸上的凶狠, 赔着笑脸说:“一时看走了眼,您别见怪。”

算账人没有理会,继续拨弄着算盘。

刀疤也不敢表露不满。

谁不知道自从原先南陵银号的主事入狱, 现在归属户部直辖,敢在这儿闹事,那真是八十岁寿星公跳陵江,活腻了。

再说那书生,兑换了银票,却踌躇着没有离开。

柜台里的银号管事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没,没……”

书生动了动脚,却还是扎在原地,脸上纠结万分的神色看得管事都替他着急,干脆放下记录收支的流水账册,啧声道:“有事办事,没事请走,后头还有人等着呢。”

书生捏住拳头,狠了狠心,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管事,道:“敢问管事大人,这银票可用吗?”

管事接过来一看,就看到上面一个醒目的印章——可不正是叛党陈氏的族印么。

管事好笑地收起银票,对忐忑不安的书生道:“怎么不能换。朝廷政令颁布也有些时候了,这种银票可全额兑换,没人会拿这个说事的,你且安心。”

他想,或许书生正是今科考生,怕人误会和天齐陈氏有关系,才这般谨小慎微。

看他年纪不大,就有可能考取了举人功名,管事便多了两分耐心。

简单安抚了一句,他态度温和地问道:“你是想要新票,还是接着兑银?”

书生抿了抿嘴唇,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这银票真的能用?”

管事皱了皱眉,心想这人也太过小心了,耐着脾气道:“朝廷明旨所言,告示白纸黑字写着,还能有假?”

正要催促书生赶紧办事,那书生却惊疑不定道:“敢问管事,这银票上的印章果真没问题吗?我瞧着……印墨的气味很新鲜,仿佛是近几个月才印上去的……”

“什么?”

管事拿起银票细细看过,心里拿不定主意,让人将黄线旁算账的人找了过来。

银票一入手,那算账人脸色一变,整个人清醒过来,再没有半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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