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的样子大约并不是为了算账而来,也随即放松了些,一笑,道:“不瞒县主,要知晓此事,着实不难。”

“哦?”宁寿县主道,“怎讲?”

“须知豫章王在西南,主坤。”我胡诌道,“就在前一日清晨,大风吹射了扬州城中的牙旗,陈王不甚在意,我等却因得要行大事,倍加小心。元初教我当即算下一卦,我以三牲祭告,以坤位推演,故得知了豫章王和县主的大事。”

宁寿县主看着我,不置可否。

“怀音。”就在此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却见是南阳公主走了过来。

我和宁寿县主皆行礼。

与三年前相较,南阳公主已经长开了许多,成了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

不过她似乎并不打算与我说话,只对宁寿县主道:“你怎在此处。”

宁寿县主道:“我来说说话,怎么了?”

南阳公主瞥我一眼,细声细语道:“你随我来。”说着,将她拉走了。

我对南阳公主本也无甚兴趣,她能把宁寿县主带走,我倒乐得清闲,好继续看公子。

可惜贵人们的应酬繁琐,公子被大长公主拉着,周围的人缠了里三层外三层,一直不得脱身。

幸好秦王并非喜欢繁文缛节之人,不久之后,令众人登车入城,到□□中继续为公子等人接风洗尘。

众人的车马浩浩荡荡驶入城中,我望见就连平日冷清的街道上,今日也围堵了许多人,看他们热切期盼的模样,八成也是专程来欣赏公子的,拥挤之处,连军士也几乎拦不住。

秦王在府中设宴,款待众人。

宴上分男女,男子在前堂,女子在后院。我早有准备,穿着一身男装。如此一来,我便可以装作不知道我是个女子,与公子一道留在堂上。

我的位置不错,对面就是公子。

众人相谈甚欢,秦王对皇帝还都的事颇为感兴趣,向公子问起皇帝的打算。

公子道:“扬州远离中原,圣上在扬州,颇牵挂雒阳,故遣我回来,一则巡视宫室,二则助大司马安民,与大司马商议还都时机。”

秦王微笑:“雒阳宫室无损坏,民人无不期盼圣上早日归来,此事越快越好。”

公子亦微笑:“如此甚好。”

豫章王道:“我等在扬州听闻大司马收复雒阳之事,皆欢欣鼓舞,惟愿圣上早日还都,以安天下。”

沈延在一旁叹道:“谁说不是。自天下逢乱,我等看在目中,痛在心头,只盼天下早定,方不负先帝重托。”

堂上的一众王侯贵人皆纷纷附和,以示同感。

秦王颔首,看着沈延:“昨日孤到宫中拜见董贵嫔,她问起了沈太后。孤亦许久未得沈太后消息,未知她安好否?”

沈延叹口气,道:“不瞒大司马,沈太后因先帝驾崩,幼子夭折,郁郁不欢,卧病不止。我本有意将她接到扬州,可她的身体实在不堪劳顿,只得作罢,仍让她在长安宫中将养。”

秦王颔首:“如此,孤派御医到长安去照料沈太后便是。”

沈延在席上恭敬一礼:“多谢大司马。”

我听着他们二人说话,心想,沈延这老狐狸。

长安是两朝的西京,也仍有宫室。不过沈延之所以没有把沈太后带来,恐怕与公子没有将皇帝带来的道理一样。沈太后虽当下虽无实权,却仍是太后,比谢太后更为尊贵。若将她交到秦王手里,无疑是给秦王送来一颗棋子,这样损己利人的事,沈延不会做。

至于广陵王和南阳公主则简单多了。如今沈延既然不拿广陵王来争位,他便是个无用之人,留在手里反教人猜忌,不如送回雒阳来向秦王示好。

正想着这些,我忽而瞥见公子在对面看着我。

四目相对,他手里拿着酒杯,唇角弯了弯。

我心头一动,也不禁微笑,只觉手里的酒也变得清甜起来。

宴席一直开到了傍晚,□□的酒甚好,贵人们告辞离去的时候,大多由侍从扶着,走路也踉踉跄跄。

但宴乐完毕之后,秦王又将公子请到书房去继续议事,没有叫我和谢浚。

谢浚对此并无异议,回官署中处置公务去了。

我有些疑惑,有什么事,连我和谢浚也不能听?琢磨着,我忽而想到了秦王先前与我说的那些话。

念头才起来,我有些啼笑皆非。秦王是何人,儿女之情与他而言从来不重要,且他性情高傲,断不会无聊到跟公子当面戳破。

我想来想去,无所事事,只得也先回到宅中去,等公子回来。

青玄此番跟着公子一道回来,见到他,我也颇是高兴。

“带了吃的不曾?”我问他。

青玄白我一眼,果然从包袱里掏出一只荷叶包来,里面都是些扬州的干货小吃。

我谢了声,心满意足,这方面,还是青玄懂我。

“听说你在□□混得风生水起。”青玄打量着我,“啧啧,胖了,想来伙食甚好。”

我随即瞪他:“我哪里胖了,你莫诬人。”

青玄道:“你日日穿男装,也没个女子模样,还计较胖不胖做甚。”

“我本就喜欢男装,与胖不胖何干。”我嗤道,说罢,看着他,眨眨眼,“你今日可看到了红俏?”

青玄一愣,脸红了起来。

“看到了。”他说。

我就知道他不会看不到。今日,公子的两个兄长和嫂嫂也在场,红俏是大公子夫人的贴身侍婢,自然也不会缺席。

“她可看到了你?”我又问。

青玄又白我一眼,继续红着脸:“嗯。”

“说话了?”我追问道。

青玄不耐烦:“你打听许多做甚?”

我说:“自是关心你,快与我说。”

青玄还未开口,只听脚步声传来,公子蓦地出现在门前。

“公子。”青玄如同获救一般,向公子行了礼,仓皇走了出去。

“他怎么了?”公子瞥着他的身影,问道。

“没什么。”我看着他,又惊又喜,“你怎这么早回来了?”

“又无多少事可说,怎不可早回来。”公子道,说罢,他忽而上前,一下将我用力抱了起来。

“想我么?”他看着我,目光灼灼,仿若星辰。

第331章 地图(上)

我脸上发烫, 却有些啼笑皆非,道:“你怎每次都这么问?”

公子道:“那你要我如何问?”

我眨眨眼:“我若说不想你呢?”

公子也眨眨眼:“你不会。”

“为何?”

他看着我, 双眸映着烛光,熠熠生辉, 没有争辩, 低头在我的唇上问了一下,抵着我的额头:“我就是知道。”

那声音震着在耳朵里,撞在心上, 我望着他,抿唇笑起来, 没再说话。

“那……”我小声道, “你想我么?”

“想啊。”公子道。

我心花怒放。

“有多想?”我仍不满足, 道, “可是想我想得日夜难安,特地从扬州回来见我?”

见我看着他, 公子亦笑,声音轻而好听。

“若我说是,你欲如何?”他说。

我愣了愣,心头倏而一荡,不由地想入非非。我想说若真是这样, 今日花好月圆,情意正浓,你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将终身大事尘埃落定, 以免再被他人窥觑……

“想什么?”公子见我不说话,有些不满。

我笑笑,搂着他的脖子,也往他唇上吻上去。

他倏而搂紧我,不让我松开。湿润的热气将我和他纠缠,他热烈地吻着我的唇,酥酥麻麻……

门外忽而传来一个响亮的咳嗽声,我和公子一惊,忙停下。

“元初,”桓瓖在外面道,“元初可在?”

我不由地感到一阵泄气,瘪了瘪唇角。

竟是忘了桓瓖还在这宅子里,早知如此,早晨就该勒令他搬走。

公子显然不知此事,露出讶色,片刻,道:“在。”

未几,门被推开,桓瓖走了进来。

他看看公子,又看看我,笑眯眯:“霓生也在,倒是巧。”

我没答话。

公子道:“你怎在此?”

“你不知么?”桓瓖道,“我与霓生说过了,我暂住你府上。”

公子眉梢微抬,片刻,道:“是宁寿县主?”

桓瓖一愣,看向我。

我即刻道:“我不曾说。”

“是叔父与我说的。”公子道,“他今日特地来找我,让我劝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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