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产过后我浑浑噩噩了好一段日子,接下来的事情……”陶蓁蓁蹙了蹙又细又淡的柳叶眉,道,“便是珩弟在软玉楼与人起了龃龉,失手打死了人。”
秦星澜听完也不由得蹙了眉,思忖片刻后道:“这……罢了,便等等看。”
秦珩虽然是京城里个顶个的纨绔,但是打死人这等子事儿是从来没有过的。
虽然这般想着,秦星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想着便去看看好了,又宽慰了陶蓁蓁几句,起身离开。
秦珩刚从江南回来,秦星澜也许久未见他,便抬步往秦珩院子里去。
秦星澜刚进了院子,迎面便见一女子出来。那女子的衣裳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布衣,与寻常丫鬟并无两样,但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婉约。
女子抬眸见了秦星澜,行了个万福礼,软软地道了一句:“问姑娘安。”
秦星澜不过入门时无意间一瞥,心中却立时道,这是个美人儿。
秦星澜饶有兴致地望着那女子低敛的眉眼,开口道:“抬头。”
那女子闻言,缓缓抬起了头。
秦星澜看清了女子面容,却不由得蹙了眉。那女子容貌昳丽,顾盼之间婉约流转,白皙光洁的额上却有一道疤痕,像是一件美丽细腻的瓷器上多了一道裂纹,硬生生破坏了美感。
这样的姿色,秦星澜断然不会忘,可见以前定是未见过这张脸的。
秦星澜眼珠转了转,道:“你是二公子从江南带回来的?叫什么名儿?”
那女子似是看出了秦星澜眼里的惊讶,飞快地低了头,回道:“是,我……奴唤月怀。”
秦星澜笑道:“怎么的?这秦衡之想金屋藏娇?”
秦星澜一言方出,只听得有人笑骂道:“我刚回来,你又编排我什么?”
秦星澜循声望去,果然是她二哥秦珩。秦珩虽是男儿身,一张脸却比女人还要漂亮。一双凤眸显得有些懒散,斜睨过来时又是说不出的风流妖冶。
秦珩朝那女子道:“你去忙吧。”
秦星澜望着女子福了福身后离去,笑道:“你还说呢?哪儿找来的?不怕大哥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秦珩笑道:“嚯,我也十六了,收个丫鬟还不行了?”
“只是个丫鬟?这样的姿色……可惜了,怎么回事?”秦星澜挑了挑眉,笑道,“莫非……你强抢民女,人家抵死不从,撞了墙?”
秦珩知道她说的是那女子额上的疤痕,笑骂道:“胡说什么!”
接着又转身进了屋,一边走一边道:“我路过江南一处地儿,路上车夫看见她晕倒在路边,我想着也是一条人命,就让人救起来了。后来人醒了,说是她家里逼她嫁给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富人冲喜,她抵死不从逃了出来,体力不支晕倒在路边。”
秦星澜跟着他入了屋内,听完他的话一脸不赞同,道:“所以你就给带回来了?”
秦珩道:“不然呢?总不能丢路边儿饿死吧?更何况一个女儿家,还能怎么着?”
秦星澜又问道:“那你呢?想怎么着?”
秦珩心知她是何意,道:“我若真收了人家做通房,别说大哥,娘也要打断我的腿。娘说了,要我考了功名才能娶妻纳妾呢,可我哪是那读书的料啊!现在连个丫鬟都不给我,你瞧瞧这院子,生生地成了个和尚庙!”
他这话一出,左右侍立的人都笑了起来。
秦星澜笑道:“别说做通房了,我看着那言语,倒像个良籍,人家拼死逃出来了,凭什么就愿意给你个纨绔公子哥做妾了?”
秦珩听了大呼小叫道:“瞧瞧这说的什么话!凭什么?凭我是永定侯府的公子!多少人上赶着求不来的呢。”
“哟,那是,我们秦二公子嘛”,秦星澜笑着打趣他,道,“那若是人家家里人找过来了呢?”
秦珩一挥手道:“他敢!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个老不死的冲喜,别说他找不到,便是找到了,这样黑心肠的人家,通通轰出去!轰到京城外!也不看看我们永定侯府是什么人家!在京城里横着走!”
秦星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拊掌道:“秦二公子好大的气派!”
漆色的眼瞳骨碌一转,她又道:“反正爹娘也不给你丫鬟,不如便给了我吧?”
秦珩挑了挑眉,道:“你要?拿去就是了。”
秦星澜笑得眉眼弯弯,道:“你舍得?”
秦珩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跟你说啊,这软玉楼的锦娘啊,那才叫一个雪白丰盈!”
秦星澜“啧啧”了两声,刚要说话,又想起陶蓁蓁所言,道:“你最近……收敛点儿,别动不动跟人动手,小心哪天出事儿!”
秦珩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怎么比大哥还啰嗦呢?我有分寸。”
秦星澜心里觉得,秦珩虽然纨绔了些,也时常跟人打架,但人命官司还是没出过的。也许便是大嫂忧思过度的梦吧。
作者有话要说:秦星澜:【一脸兴奋】齐王殿下真是个痴心人呐!
沈昀:表妹?你说什么呢?
月怀是重要角色!
今天涨收藏了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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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上巳节
秦星澜临走又想起那兔子灯,遂问道:“我的兔子灯呢?”
秦珩嬉皮笑脸道:“我丫鬟都给你了,你连只兔子灯都舍不得给我?”
秦星澜笑啐了一口,道:“少来!”
秦珩略微敛了笑意,道:“我且问你,你从实招来,齐王为何送你兔子灯?”
秦星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上元节那日我遇到了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得了只兔子灯又送不出去,便给了我。我那日又不小心丢了,他便又送了我一只。”
秦珩有些讶异,道:“他说送不出去就给你了?”
秦星澜挑眉道:“不然呢?”
秦珩用手摩挲着下巴,道:“我寻思着我这妹妹往日也没那么好骗啊……”
秦星澜笑着打了他一下,道:“好好说话!齐王做什么要骗我?我们面都没见过几回,难不成他便心悦我了?”
秦珩敛了戏谑笑意,正色道:“他不一定心悦你,可你秦星澜,身后是永定侯府。阿爹虽然只是个闲散侯爷,可外祖父是内阁首辅,舅舅又是将军。外祖父和舅舅宠你宠得跟眼珠子似的,你又在陛下与娘娘面前得宠,保不齐被有心之人利用。”
秦星澜想起陶蓁蓁言齐王最后会登上帝位,沉吟片刻后,道:“你放心,我还不至于被一只兔子灯拐了去。”
秦珩又嘻嘻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兔子灯便给了我吧。”
秦星澜张了张嘴,无奈道:“罢了,罢了,给你吧!”
秦星澜和秦珩又斗了几句嘴,眼见到了晚膳的时辰,又一起去正厢,一家人一起用完膳,各自回房。
乌金西坠,暮色四合。月仪阁已掌了灯。
秦星澜靠在美人靠上,借着莲瓣琉璃灯盏里的烛光懒懒散散地翻着话本子。珍珠从花鸟屏风后转进来,道:“月怀过来了,我让她来见过姑娘呢。”
秦星澜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有人从屋外进来,正是月怀。
月怀欠了身,柔声道:“月怀问姑娘安。”
烛火映红了琉璃灯盏,也映在月怀的面颊上,衬得她的双颊愈发粉嫩雪白,也衬得她额上的疤痕愈发可怖。
秦星澜抬眼望向她,心里叹了一声可惜。再是价值连城的瓷器,磕着碰着,裂了一块,那也是不值钱了。
秦星澜身边伺候的人够用了,但月仪阁也不缺这一口饭。她也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向秦珩巴巴地要了来。
月色朦胧,窗外植了一院的花,花枝映在窗上,疏影横斜。秦星澜无意间瞥见,随手一指。道:“院子里的梅花快谢了,桃花又快开了,你就去看着吧。”
月怀动了动,终究只道了声“是”,便退下了。
秦星澜看了会儿话本子,只觉得越看越无聊,便也洗漱入寝了。
不知不觉已至上巳节,永乐长公主摆宴,邀了京城里达官贵族的女眷去公主府。
秦星澜身为永定侯府的嫡女,自然也在其中。
上巳节,无非是摆宴游玩、曲水流觞之类,秦星澜对于这些不感兴趣,她宁愿去打马球抑或是秋围狩猎。不过永乐长公主算是她的表姑母,又对她极好,她自然得去凑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