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攻略守则(51)

作者:躺春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郑灀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很快振作了起来,情郎已经死了,但自己嫁给了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既然过去无可挽回,那么现下该争取的,便是帝王仅有的一片真心,尽管这真心短短几日便能消磨殆尽。

皇帝多疑,后妃每每伺候完毕,须得回到自己的寝殿,而只有郑灀是例外。她被准许留宿在南熏殿,皇帝午夜从充满刀光剑影的梦中惊醒,身旁搂着的温香软玉则提醒着他如今的神器在握。头一年里,她给他带来的不仅仅是安全感,更是安心。

皇帝看着身边的婴儿,又想到了自己尚未寻得踪迹的独子。

他们像吗?

一双眼睛仿佛就出现在眼前,眼尾微微上挑,时而天真澄澈,时而无限柔情,时而又变得充满心机,不复初见时的可爱。最后一次侍寝,皇帝已有了新欢,只是突然想起了独守空房的郑皇后,又听闻儿子功课优秀,一时高兴留宿在了甘露殿。郑灀熟练而讨好地迎合着他,忽然间一口血喷在他身上。

“陛下,”这双眼里第一次□□.裸地露出了怨恨,“陛下,你骗了妾身,你说好饶裴郎一命,你却杀了他!”

皇帝慌张地脱下沾血的寝衣,只觉败兴而又恶心,她的话更是火上添油,“疯妇!你在说什么?!”

彼时他并不知郑灀已经病入膏肓,狂怒之下,一个耳光甩在了她脸上。

郑灀捂着脸,“陛下,你会后悔的!”

“疯妇!”

皇帝连外衣都没有披,怒气冲冲地摔门离去。

“陛下,陛下,灵州有奏!”内监捧着奏疏狂奔而入,伏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有消息了!”

皇帝的脸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好看,他从紧闭的嘴缝间哼了一声,让内监将婴儿抱下去。他谁都不想看见。

喝的药令他昏昏欲睡,皇帝再次醒来时,闻到了一股烧焦的味道。

他大惊失色地翻身而起,还没说话便咳嗽起来。一阵青烟从墙缝中飘起,殿门陡然被人撞开,羽林军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陛下,南熏殿走水了!”

*

路过雍县这处狭长的山谷时,薛恂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穿过石隙的风发出低沉的呜咽,道路不算平坦,也不算崎岖,如若想抄近路迅速赶往灵州,这里确实是一个好选择。

山头树木葱郁,悬崖陡峭,也无任何遮掩之处,人在下面就仿佛瓮中之鳖,只有等着受死的份。

这一千神策军,也就正正好死在了这里。

薛恂看着太子冷峻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悚然的冷意。

一抹人影从暗青色的天际打马而来,鞭子如一道裂帛之声撕开了冰凉的夜色,他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双手向太子呈上什么东西,薛恂离得远,没有看清。太子低头浏览半晌,他向来雷厉风行,这回看几行字却看了好一会,半晌,他抬目道:“燕郡王,我们可以进城了。”

薛恂下意识摇头,“殿下,臣不能进京……”

太子道:“崔见章反了。”

薛恂握住缰绳的手一紧,忽地话锋一转:“殿下,臣有一个请求。”

太子头也不回,“你说。”

“小妹既从宫中逃出,还请殿下继续隐瞒她的死讯,”薛恂道:“她本就对长安没什么留恋了,又不能随我去北庭,所以臣想让她回荥阳。”

面前那道挺拔的背影微微一僵,慢慢回头,“薛恂,大敌当前,父皇危在旦夕,你居然跟我提这等微末小事?”

薛恂面色未变,“小妹对我至关重要,请殿下准许。”

嘶鸣声尖锐地响起,太子连人带马转向了他。薛恂捏紧了马鞭,心中寻思着对策,两人对峙了半晌。最后,太子云淡风轻的声音响起,“她愿意,那就随她去吧。”

第40章

马车摇晃不停, 薛棠这一觉睡得不大好, 天色渐晚,便找了家客栈住下。

薛恂给她安排了侍卫守着, 即便如此, 薛棠仍未放松警惕,哪怕是休息的时候, 也没有将案头的油灯熄灭。

她正准备和衣躺下,“啪”一声, 窗户被人暴力推开, 一团黑乎乎的人影蹲在窗台上。薛棠心头狂跳,正欲喊人过来,却听那人急急忙忙道:“县主,是属下!”

薛棠定睛一看, 原来是荣铨, 他背后还背着一个人,花白的头颅垂在她肩膀上。

“百里先生!”

荣铨小心地将窗户关好, 把老人放在床上。百里圭还穿着太医院的院服, 只是身上略加狼狈, 幞头掉在了半路,衣服和胡子都焦黑一片, 还被烧出了不少缺口。这两人皆是风尘仆仆, 像是走投无路了, 才找到了她。薛棠也没时间去管荣铨又如何神通广大地找到了自己的住处,麻利地倒了一杯茶。

百里圭咳嗽了几声, 示意自己无碍,将荣铨看了又看,叹了口气,“殿下仁慈,居然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

荣铨木木地说:“先生,您受苦了。请县主好好照顾先生。”言罢,掀开窗户,一下子消失在夜色中。

薛棠听他提起蔺湛,约莫这事又与他有关了,只是一头雾水。她想起前几日蔺湛和他提起崔皇后诞下皇子的事,本能地觉得宫里有大事发生,跪坐在床榻边,问:“先生,宫里怎么了?”

百里圭凝视着跳跃的烛火,喃喃道:“臣有罪……”

他这声似乎是行将就木的老人从喉咙中逼出的嘶哑声音,薛棠凑近了才听见他在说什么。

“臣有罪……愧对皇后……愧对殿下……”

*

皇帝身边没有一人,西苑的花草死气沉沉的,在黑夜中仿若一只只狰狞的鬼手。南熏殿冲天火光将整片东方的天空照得通红。这情形让他想到了二十三年前,赵王被烧死在玄武门,康王则被射杀在长安城外的密林里。

“毒妇……”木梁轰然倒塌的声音和宫人遥远的尖叫声充斥了耳畔,他喉咙里咕哝着,不知说的是郑皇后,还是崔皇后。

几支箭穿透了门窗,射进了殿内。皇帝下意识将后背贴近了墙壁,身后已经退无可退。他目光移到了床头雕花木架上的刀,在手中颠了颠,犹豫再三,试着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门外战马嘶鸣声骤然间响了起来,一片更为明艳的火光投到了门窗上,皇帝听到宫人号哭的声音,“殿下!”

皇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拔出剑对着大门,指着那抹挺拔的身影。

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扔在地上,滚了几圈后,露出崔见章死不瞑目而瞪大双眼的脸。

蔺湛岿然不动地站着,只朝皇帝拱手行礼,“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你……”皇帝执起的剑没有放下,剑尖仍是指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儿臣行至雍县,骤然听闻崔见章举兵造反,将父皇困于西内苑,事态紧急,儿臣不得不破城而入,这半枚虎符,还是当日大军出行前,父皇交与儿臣的。”蔺湛抬脚走出一步,踩进了门前一片月光中。

天际火势未减,照在皇帝蓬乱的头发上,他勃然大怒,“放肆!没我的命令,你为何进城!你给朕滚!”

蔺湛站着没动,“父皇的命令,恐怕出不了城。”

“你什么意思?”

“父皇何必一叶障目,自欺欺人?”蔺湛又向前走了一步,这回他的面容埋在了阴影里,“崔见章为何造反,父皇你还不知道吗?”

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

皇帝神思恍惚,余光瞥见一人也被押了进来。

崔皇后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寝衣,显然是被人从床榻上拉下来的,她挣扎着爬向皇帝,“陛下救救妾身!”

蔺湛抬了抬手,他身边一名亲兵将粉雕玉琢的婴孩抱了过来,小东西被吵醒,正吱哇乱哭,尖细的声音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父皇觉得,我这皇弟与您像吗?”另一个腐烂的脑袋扔在地上,他垂眼专注地看着怀中的婴儿,淡淡道:“还是觉得,与这个人比较像?”

崔皇后面如死灰,皇帝手中的剑“哐当”掉在地上。

蔺湛将手放在了婴儿的脖颈上。

“你胡说!这是大周的皇子!我与陛下的孩子!”崔皇后尖叫了一声,不要命地扑了过来,被他轻而易举地躲开。崔皇后跌坐在地,头埋在胸前,忽地笑了一声,指着蔺湛道:“你说他是孽子,太子殿下,你自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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