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既然您不相信桑伯伯是凶手,那您为什么还要听钱捕头的要求,留桑伯伯在府里软禁三日?”韩子衡体内透露出阴寒怒气,眼底划过一抹冷光,脸上凛然,紧接着继续说道,“小婿倒是有个提议。”
“你想让我放你桑伯伯离开薛府?”薛文武一惊,脸色骤然大变,立刻瞪向韩子衡。
“是的,您可以放他逃走,让他离开薛府,离开江南。”韩子衡沉声道。
“你——”薛文武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发现,面前这个不会武功一向温顺的女婿,浑身忽有烈烈杀气,且,愈来愈盛。
韩子衡眼中杀机森然,语调生硬,道:“桑伯伯心里若是无鬼,自然不会......可他若是敢畏罪潜逃,天涯海角,子衡也要想法子取了他项上人头,以慰月儿.......还有我们的孩儿在天之灵!”说完,再次拂袖而去,对薛文武的震惊,视如无睹。
已过午饭时候,可薛府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巨大悲痛里,薛文武韩子衡自然无心用饭,桑芊芊扶了爹爹回房后,想着爹爹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一点东西,推开门想要去取些点心,却发现他们住的院落入口处,有几名官差不知何时又守在了那里。
看样子,衙门的人,是担心他们畏罪潜逃,特地派了人守在东厢院门口。
桑芊芊心下越想越气,总觉得似有一张大网,要从四面八方围向自己和爹爹,夜雨后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风明明在徐徐吹着,可院子里却仿佛给什么压了,密不透气,使得人心里格外压抑不安。
不问也知道,自己这会很难出得去,正要扬手唤不远处的丫鬟帮忙,门口处的官差突然一阵喧哗,然后便有人端着饭菜送了进来:“桑小姐,我家姑爷说,为了方便查案,前厅那边,这几日就不开桌了,还请麻烦您和桑老爷在自己房里用餐。”
桑芊芊自然不会有异议,未免丫鬟进屋吵到爹爹休息,索性自个儿将饭菜接了过来,径自端回了桑铁山的房间。
“爹爹,您先吃点东西吧。”
“无妨,爹爹还不饿,芊芊,你且先把门关上。”桑铁山双手平放在胸前调理真气,脸色却越发不大好。
“是。”桑芊芊立刻放下饭菜,转身将门紧紧阖上,又迅速转过身问道,“爹爹,您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有什么吩咐,芊芊一定想办法帮您去做了。”
桑芊芊瞧着爹爹神色异样,只道是爹爹想到了案情关键点。
桑铁山见女儿对自己关切不已,心头一暖,转念想到昨日还巧笑倩兮的薛月,眼睛不免又红了几分。
顿了片刻,声音刻意压低了些,面上覆着一层凉凉的寒霜,轻道:“芊芊,爹爹中毒了。”
第11章
“什么?爹爹您怎么会?”桑芊芊大吃一惊,忙上前俯身,心急如火,又道:“可是什么时候的事?这毒能不能以内力逼出来?”
“并不知道是中的什么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中,只是刚才突然觉得体内真气有异,运气一番,这才发觉是中毒了,这下毒之人的手段,当真了得,竟让我也无法察觉。”桑铁山黯然摇了摇头。
“先是杀了月姐姐,然后让薛四指证您,现在又是下毒,爹爹,您可能想到,到底是谁如此恶毒,非要害您?”桑芊芊愤愤道。
“想不到。”桑铁山又摇了摇头。
“爹爹,您快打坐了,芊芊这就帮您运气排毒。”桑芊芊起身走到桑铁山身后,双掌打横平胸,开始运起体内真气,突然想到钱捕头离开时的那张脸。
不免猜测道:“会不会是钱捕头担心您离开薛府,悄悄下的毒......可恶,看来是给那厮的教训不够,我一定要再找他算账去。”
“芊芊,无凭无据,咱们眼下切不能胡乱再生是非,你且先帮爹爹护法,我再运功试一试,看能不能将这毒逼出去。”
桑芊芊只得忍下心头恶气,拖过一张凳子坐下,继续运功护法,桑铁山也闭上眼睛,开始运动逼毒。
约莫两个时辰过去,两人才缓缓睁开眼睛,桑芊芊担心爹爹,急急问道:“爹爹,怎么样,可有逼出?”
桑铁山脸上凝然,声音很有些沙哑:“我已将毒逼聚到一处,毒性想必暂时是不会发作,但若想全部逼出体外,很难,以我的功力竟然无法化解,可见此毒毒性奇罕。”
“怎么会这样,爹爹您身体可有不妥?薛伯伯那边肯定有疗毒丹药,芊芊这就去找他讨要几颗。”桑芊芊急得双眼泛红,泪光闪烁。
桑铁山正要说话,耳闻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便示意桑芊芊去开门,心里却骇然不已,以自己往日的功力,旁人还未至院门,他便能听出有几人靠近,可此刻,听力居然大为减弱,人都到门外了,他竟才将将察觉到。
体内这不知何时所中的奇毒,难道是......散功毒物!思及此,桑铁山放在阔袖里的手,微不可见地抖了抖,抬头望向正在开门的女儿,桑铁山心下暗暗发誓,哪怕是拼死,也一定要护女儿周全离开江南。
门开了,却是一直在外操心薛月后事的薛文武。
薛文武一脸哀痛,在看到桑铁山的时候,脸上才挂上了一些关怀:“大哥,我之前看你脸色不大好,没事吧,都是子衡无状,我再替他向大哥您赔罪。”
桑铁山知薛文武现在比自己更加不好,也不想他为自己的事情过于担忧,就摇了摇头:“阿武,我没事,你千万不要再责怪子衡,月儿去了,他也难受,为兄估计是昨夜酒喝得太多,刚刚已经运气调理了一番,现在好多了。”
“大哥你没事就好,那大哥你好生歇着,我先下去忙月儿的后事。”薛文武脸上复戚戚然,桑芊芊见他难过,心里亦十分难受,亲自送了薛文武出去。
等到再次回房时,却发现爹爹眉头紧锁,一脸凝重,正要开口问,桑铁山忽然起身,语气急促:“芊芊,快回房收拾东西,咱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快,快去!”
“爹爹!”桑芊芊不解,她刚才本想找薛伯伯讨要两颗疗毒药丸,但看爹爹在薛伯伯面前都不肯说已中毒一事,想必是另有打算,此时听到爹爹催促着让自己回房收拾东西,心下委实十分不解,担忧问道:“可您的毒......”
“暂时无碍,快去收拾东西,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桑铁山再次催促。
桑芊芊见爹爹似有忌讳,不再多问,答应一声,就要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东西。
“芊芊,且慢,回房记得把爹爹给你做的那件天蚕衣穿在身上。”桑铁山想起什么,又叫住女儿补充了句。
那件天蚕衣,是桑铁山在今年桑芊芊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特地找人用天山雪蚕丝精心织造,乃是一件刀枪不入的宝衣,最是适合防身。
“好的。”爹爹都提到了这件宝衣,桑芊芊知道事有突变,立刻转身回房去收拾行囊。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守在东厢的官差突然撤下,桑铁山心知事有蹊跷,但眼下也顾不了许多,带着桑芊芊小心从后门出来,一路上除了见到薛家忙忙碌碌的家丁丫鬟,倒是再没有遇上一个官差,连薛家的外围防守,都没遇上一个,正好后门处邻着薛家的马房,父女二人两下拍晕了看守,各牵了匹高头大马出来,利落翻身上马,疾驰往南。
路上又寻机换了一辆破旧的马车,车夫快马加鞭了半个时辰,薛府终于被远远甩在身后,逃出薛府很顺利,可越是顺利,桑铁山心里越是没底,但为了保女儿周全,他又不得不即刻逃离薛府。
马蹄嘚嘚,车声辚辚,夜幕低垂,车前的一盏风灯在夜色里随风摇幌,宛如一只在凉夜里飘飞的萤火虫。
“爹爹,我们就这样突然走了,那您被冤枉的事情,岂不是......”衙门的人与爹爹有三日之约,这样算不算是畏罪潜逃,桑芊芊不敢继续问下去。
“芊芊,别怕,有爹爹在。”
桑铁山脸色一整,突然严肃道:“芊芊,你且仔细听好了,爹爹在京城的‘映月宝轩’存了一些钱,以及一个雕着并蒂兰花的漆红檀木盒子,你一定要速速赶去京城,找到‘映月宝轩’的主人,向他取了盒子,然后上少林寺后山,寻找空见大师,接下来的事情,空见大师会告诉你怎么做,你可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