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盈袖(10)

薛四的眼神里,刹那间就露出了森然惧色。

他忐忑不安,在恐惧害怕,但大家以为,他不过是被韩子衡的威胁吓成了这样。

钱捕头又催促:“薛四,你还不快说,你看到的凶手到底是谁?”

薛四迟疑畏缩地将目光投向韩子衡,又投向坐在上首的薛文武,双腿抖得更甚。

“你说。”薛文武尽量放缓了声音,示意薛四快将凶手说出来。

“且慢,薛四,你可还记得,你尿急起夜是在什么时辰?”钱捕头突然问道。

薛四并无犹疑,微微垂着脑袋,回道:“是在四更末,快到五更初的时候。”

韩子衡目光骤然阴鸷射向他,语带狐疑:“你是怎么知道时辰的?”

薛四给他瞪了,老腿哆嗦得不行,又抹了一把冷汗,方道:“姑爷,是老奴起床的时候,听到了报更的梆子声,等到老奴快要走到西厢那边的时候,后厨院子里养着的公鸡也叫了两声,那两只公鸡一向都是在五更初的时候叫天。”

第9章

钱捕头立刻让人传了其他丫鬟仆人佐证,关于梆子和鸡叫,薛四并没有说谎。

仵作在一旁点着头:“通判大人,捕头大人,薛小姐遇害,正是在寅初,此人没有撒谎。”

时辰对得上,众人对薛四的话基本信了七八分,韩子衡心急如焚,急不可耐又问道:“那你看到的人,究竟是谁?”

薛四咬了咬牙,突然将目光移向上首坐着,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桑铁山。

他还未开口,数道异样的目光就齐刷刷移向桑铁山脸上,桑芊芊见大家都往她和爹爹的方向看来,眼神一黯,霎时心惊胆战,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猛烈,都快要蹦了出来。

不,不可以......

薛四的声音,陡然放大,甚至有些尖锐:“是桑老爷,就是桑老爷,老奴看到的人,就是桑老爷。”

在看到薛四将目光锁定在桑铁山身上时,花厅里的众人,已经臆测到了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没有人愿意去相信。

薛文武气急,猛拍一把桌案,冲着薛四怒吼:“薛四,你个老匹夫休要胡说八道,你肯定是看错了,那人怎么可能是我大哥?你一定是看花眼了,你再仔细想想,看到的歹人到底长什么模样?你且想清楚了再说!”

薛四在大声说出凶手后,双腿反而抖得不那么厉害了,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些,听到老爷的质疑声,他连忙回道:“老爷,老奴真的没有胡说,那人就是桑老爷,衣服一样,脸旁的胡子也是一样.......”

“你胡说八道,那个时候天还没亮,你怎么可能看得到我爹爹的衣服和胡子。”桑芊芊紧锁深眉,立刻大声打断他的话。

“桑小姐,老爷,姑爷,捕头大人,老奴绝对没有胡说,昨晚老爷和客人们吃酒吃到很晚,管家特地吩咐我们,让庭院走廊都烧着灯,就是怕客人们一不小心摔着了,老奴起夜时,借着灯光看到的那人,就是桑老爷,如果老奴打胡乱说,就让......就让老奴不得好死。”

众人见薛四居然发了毒誓,顿时又是一阵沉默,薛文武韩子衡心里痛苦非常,连钱捕头也一时语塞,不愿意去相信名动江湖的桑铁山大侠,竟然是个杀害好兄弟女儿的残暴凶手。

桑芊芊面色惨白如纸,自然无法置信,一个劲摇着脑袋,声音哽咽:“不,你胡说,你肯定是在胡说,我爹爹怎么可能是杀害月姐姐的凶手......”

对于薛四的指控,桑铁山大失所望,微不可闻间叹了一口气,侧身握住桑芊芊激动的手臂,示意女儿先冷静下来。

薛文武面目严峻,却一直摇着头,他怎么可能愿意相信自己的大哥是杀他女儿的凶手?何况,女儿临死前,还遭到了非人的侵.犯折磨,此等暴虐行径,绝对不是日日深情挂念亡妻的桑铁山能做出来的勾当。

韩子衡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走到桑铁山跟前,心如刀割,声音颓然:“桑伯伯,您可还有什么话要为自己辩解?”

桑铁山微微颔首,神色自若,声音没有半点异样,道:“子衡,夜里我一直宿在客房,绝对没有出房门一步。”

钱捕头冷笑一声:“那就奇了怪了,薛四以毒誓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如果桑大侠你一直睡在房间里,那薛四怎么会看到你出现在西厢?”

桑铁山摇头:“我不知道。”

见钱捕头还想要不依不饶,桑芊芊怒火中烧,气冲冲道:“钱捕头,你这是不相信我爹爹说的话?”

钱捕头目光炯炯,如火如炬:“铁证在前,在下自然是不信的,还请桑大侠随在下去一趟衙门。”

“你要带走我爹爹?不行,我绝对不会让你带走我爹爹。”桑芊芊索性拦在了桑铁山身前,全神戒备,一双美丽的眼睛早已猩红,只要谁敢上前伤害爹爹,她立时会选择跟对方拼命。

桑铁山无奈拍了拍桑芊芊的手:“芊芊,你别怪钱捕头,人证物证俱在,爹爹眼下也......无话可说。”听起来颇有几分心灰意冷。

他又看向钱捕头,紧接着说道:“钱捕头,我知道你是看证据说话,要秉公办事,但对不住,今日我肯定不能跟你去衙门。”

“你想拒捕?”钱捕头脸色微变,下意识做起了拔刀的手势。

桑铁山摇了下头:“非也,我只是想跟钱捕头打个商量,请你给我宽限几日,让我自去查明小月被杀害的事实真相。”

“你这是信不过官府?”钱捕头又是一声冷笑,“薛小姐就是死在你的‘人面桃花’下,又有薛四亲眼目睹你从屋顶飞过,事实如此,钱某相信,没有这个必要。”

桑铁山神色凝重,眸光意味不明:“有这个必要。”

两人四目交投,目光如炬,气氛剑拔弩张,既然互不相让,那眼下,有必要以一场搏斗解决。

薛文武瞳孔骤然一缩,看了他二人一眼,脸上力持冷静,道:“钱捕头,老夫愿以全副身家性命担保,我大哥是清白的,他没有杀害小月的理由。”

韩子衡没有说话,一张温文清隽的脸上,满是怒火狰狞,显然是对桑铁山恨至极点,如果说桑铁山愿意去衙门协助调查,他可能还会对他信上三分力主保全,但见此刻桑铁山不仅不配合,甚至还要钱捕头给他宽限,明显是想要伺机逃离,太过分了,要不是他文人出身不会武功,气度修养一向得体,只恨不得立马冲将上前,和桑铁山决一死战。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自己一向敬重的长辈大侠。仇恨,在韩子衡心底熊熊燃烧而起,肆意蔓延。

虽然薛文武力保,但钱捕头只想早点结了这桩血案,冷冷看向桑铁山,道:“不是所有的杀人凶手,都要有动机有理由,这世上一时兴起,冲动杀人的多了去,恕在下无奈,不能为桑大侠开这个先例。”

桑芊芊怒不可遏:“钱捕头,你这是在逼我爹爹?”

钱捕头僵着脸:“不,钱某只是公事公办!”

形势严峻,他索性抬手将挎刀拔了出来,冷声对上桑铁山复杂的脸色,快声挑衅:“久闻桑大侠威名,今日在下若能切身领教,不甚荣幸,拔剑吧,桑大侠!”

桑芊芊瞬间明白,钱捕头这就是在挑衅爹爹,是激将法,眼下爹爹是万万不能跟衙门的人动手,一动手,情况只会更糟糕。

但心头仍是无名火冒,秀眉扬了扬,却又不敢妄生事端,只能强行忍下。

桑铁山面对钱捕头的挑衅,同样已是动了无名火,剑眉一挑,人就要起身,索性与钱捕头一较高下。

“爹爹。”桑芊芊一把按住桑铁山的手臂,朝他摇了摇头,“万万不可。”

桑铁山何尝不明白钱捕头的心思,亦何尝不懂,作为嫌疑人的他,只要跟官差动手,拒捕就会被落实,到时候,钱捕头自然又有一番说辞。

可若是不动手,他想要的时日宽限,很难。

这明显就是一个针对他设下的歹毒阴谋,对方在暗处,他父女二人已被逼入瓮,若是再不能争取些时间替自己洗刷污名,恐怕,这顶落在他头上的杀人凶手帽子,就要板上钉钉。

钱捕头握着刀柄,见上首的桑铁山一直没有动静,心急如麻,主动挑衅内力武功都高与于自己的大侠,确实是想要激他出手,人一旦冲动,就很容易露出马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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