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家小绣娘/暖暖楼台月(7)

“我叫娄慕台,名字没什么寓意,很普通。你别坐在地上了,凉,坐这个草垫子吧。”娄慕台弯腰拿起洗衣砧旁边的一个草垫子,放到兰月身边。

这个草垫子是娄慕台平时常用的,他喜欢在月下练箫,一个人静享那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声音。吹箫是站在河边的,但是一曲结束之后,他就会坐在草垫子上,望着悠悠明月,默默地想心事。

其实,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能有什么心事呢?他所想的不过是负心的爹,已故的娘,还有自己能参透的书本和参不透的人生。

兰月没想到这个神仙一般的小哥哥这么好,第一次见面不仅没有炫耀他的才学,还细心地递过来一个草垫子,怕她着凉。虽然这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小小举动,却让刚刚搬到这个陌生地方的兰月心里暖暖的。

看来娘亲确实有眼光,坚持要租他家的房子,哪怕是柴房也要住。房东好,比什么都重要。

两个孩子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了一会儿,就各自回房。兰月抱着小木马进了门,就见娘亲正在煤油灯下绣着一个帕子。“娘,我见到房东家的神童小哥哥了,他挺好的,不欺负人。”

陆芸娘抬头看了女儿一眼,笑道:“那就好,这帕子娘明日就能绣好了,拿去绣坊给掌柜的瞧瞧,估计是能看得上的。顺利的话,娘就可以得到一份绣娘的差事,每个月能挣几百文钱,够给你交束脩了,你就跟着房东哥哥去学堂念书。”

兰月趴到红漆斑驳的八仙桌上,忽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娘亲:“娘,我又不是小男娃,就算读了书也不能考秀才的,为什么要花费那么多钱去读书呢?”

自从被奶奶赶出兰家庄,娘亲就一直说要租一间离学堂近的房子,让兰月去念书。其实兰月不想念书,费钱又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好好学一学刺绣,当个绣娘,就能帮娘亲分担生活的重担了。

陆氏头都没抬,只挑了挑唇角:“我家小月亮是个聪明的娃,肯定能把书念好。娘不是让你去考秀才,是想让你学好作画。你是不知道,做一个绣娘是干不了一辈子的,熬上十来年,眼睛就坏了。而且,绣娘挣不了多少钱,明日我打算去何记绣坊,他们家算给的多些的,也就三百文左右吧。可是卖画特别挣钱,一幅好画能卖好几两银子,要是名家的画作就能卖到几十两,甚至更多。”

兰月吃惊地坐直了身子:“娘,您是想让我做画师么?”

“对呀,即便咱们现在日子艰难一点,节衣缩食供你读书,可你以后要是成了画师就不得了了,每个月轻轻松松地挣到几两银子,咱家日子可就好过喽!你外公啊,原本也是学堂里的夫子,按理说他的女儿应该识文断字的,可是呢,我一个字都不认识。因为你外公说,圣贤书是给男人看的,女人不能看。我从小就不服气,凭什么女人就不能看?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不都是很有才学的么。小月,你进了学堂好好学,替娘争口气!”陆氏绣完了帕子,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瞧了瞧,很是满意。

兰月下意识地挺了挺瘦削的胸膛,更深刻地体会到念书的意义,不仅是识字那么简单了。将来,要靠着书画本领养家糊口,让娘亲过上好日子。而且,娘亲从小就想读书却没有机会,如果自己把书念好,娘亲心里应该会舒服一些吧。

苏城是丝绸之乡,乡下人大多采桑养蚕,城里人做丝绸生意的居多,当然也少不了开绣坊的。城中有不少富户,每逢婚丧嫁娶,那流水般的席面能摆上三天三夜。所以,头脑灵光的都跑去做生意了,马上就能见到真金白银,苦苦读书等待金榜题名的人并不多。

在陌生的屋子里,盖上自家带来的被子,熟悉的味道让兰月心里一暖。把脖子埋进青布被窝,她望向窗口朦胧的月光,又想起了爹爹在家的时候。

“小月亮,来,把这一对儿头花戴上,这是爹爹特意给你留的。很多人看上要买,爹都不卖。只有我家俊俏的小月亮,才能戴这么好看的头花,呵呵!”

爹爹的笑声犹在耳边,人却两年没回来了,他今年会回来吗?过几日就要去学堂了,里面的小儿郎都像房东哥哥一样好相处吗?

清晨,兰月是在煎鸡蛋的香气中醒来的。以前在兰家庄的时候,家里养了几只母鸡,可是那些金贵的鸡蛋,奶奶舍不得让她吃,都要攒下来,去集市上换钱。爹爹在家的时候还好,他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时常到苏城里卖货,隔三差五就会偷偷给兰月买一个茶叶蛋带回去吃。

爹走了以后,她就很少吃到茶叶蛋了,因为娘并没有什么私房钱,家里的财政大权全都掌握在奶奶手里。

兰月飞快的穿好衣裳,跑去外间屋里看个究竟。

这一间半房子,里间有一张木板搭起来的床,这还是昨日现搭的。好在房东家的姑爷葛大普是个木匠,家里有现成的板子,他敲了几颗钉子进去,一个简单的木床就做成了。

母女俩睡在里间屋,有床有桌有一个柜子就够了。外间屋只有半间,昨日葛大普帮忙垒上了一大一小两口锅,做饭的厨房就有了。

芸娘在南墙根底下用密实的竹篱笆圈了一个圈,做成一个简易的茅房,母女俩的小家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此刻,芸娘正在灶台旁忙活着,见兰月出来,就笑着说道:“快去河边洗脸,过来吃饭。”

兰月探头瞧了一眼锅里,果真看到了金黄的煎蛋,里面还有碧绿的小葱,蓬松软糯,只看了一眼就口舌生津。

“娘,咱们吃鸡蛋呀?”

“嗯,我跟吴婆婆买了几个鸡蛋,过几天咱们自己养两只鸡,下了蛋也不卖,都给你吃。小月,你不要觉得咱们离开兰家庄,就没有家了,其实在外面咱们的日子可以过的更好。”

在兰家庄的时候,家里一共三间卧房,兰月的爷爷奶奶一间,太爷爷和二叔一间,她和娘住着一间。二叔要成亲了,不能和太爷爷住在一起了,奶奶就让兰月母女俩搬到阴暗潮湿的南房里去住。芸娘不乐意,南房不仅低矮,还见不着太阳,她不能让小小年纪的女儿得了风湿病。

于是,奶奶以分家为由把她们娘俩赶出了家门。芸娘成亲之后一直帮婆婆采桑养蚕,兰月爹走街串巷地卖货,这些年少说也挣下十几两银子了。不然,家里怎能添置了三亩地呢。可是奶奶说了,兰月不是男娃,不能分到家里的地,除非她爹兰山峰回来。

芸娘心里明白,婆婆这是认定大儿子回不来了,打算把家产全都留给小儿子。可是,她却始终坚信丈夫一定会回来的,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一定会!

所以,她现在不跟婆婆哭闹争抢,争也没有用,白白的生气窝火,倒不如索性分家离开兰家庄,靠自己的一双手养大女儿。虽然婆婆只给了一吊钱,不过没关系,自己有手艺,能挣。她心思坚定,可兰月终究是一个没有离开过家的小女娃,离开村口的时候,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

到了苏城之后,兰月一直紧张的绷着小脸儿,抱着硕大的包袱紧跟着娘亲的脚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住了下来。

此刻,兰月已经不像昨天那么失魂落魄,到河边洗了脸进来,用淡盐水漱了口,乖乖地坐在桌边吃饭。

芸娘已经盛好了一小碟煎鸡蛋,一小碟咸菜,还有两碗粥,两个高粱饼子。“家里的调料还没买齐,今天我再去置办一些东西,以后咱们吃的会更好,快吃吧。”

兰月瞧着金黄的鸡蛋不敢下筷子,只挑起带着葱花的一小块儿放进嘴里,真香啊!芸娘拿起一个高粱饼子从中间掰成两个薄片,把煎鸡蛋裹在里面交给兰月:“吃吧,不就一个鸡蛋么,咱们吃得起。”

兰月双手捧着高粱饼子,既欣喜又酸涩,娘亲嘴上说着吃得起,可是她一口都不吃,全给自己裹在了饼子里。

芸娘拿起另一个饼子,咬了一大口,夹起几根咸菜放进嘴里,吃的很香。兰月却吃不下去,把手里长条形的高粱饼子掰成两截,递过去一半给母亲:“娘,我不饿,吃不了这么多,你吃一半吧。”

芸娘淡淡地扫了一眼半截饼子,轻声说道:“你要是真想孝敬娘,就乖乖地把它吃完。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跟你同岁的孩子都比你长得高,娘看着你这个头儿着急。你好好的长起来,到学堂学好书画,以后当了画师挣钱多了,就给娘多买点好吃的。娘最爱吃城西郝家铺的酸角糕,以后你有钱了,每天给娘买一斤,酸掉了牙我也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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