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室的后门被“砰”撞开了,叶梓忆、林瀚还有抱着一堆纸盒子和几个已经撕开的大塑料袋的于果进来了。路晓楚闭上门出去了,精致的脸颊多了一点什么颜色。
我藏好在心底的清单还没等到我念出来,“浅浅,好东西,”叶梓忆吹了吹额头前有点不雅的刘海。
我抱着化学书和笔记本走过去,“这什么呀。”
“《网王》的周边,”叶梓忆把其他几个盒子也拆开,“水卡和饭卡给我。”
“嗯?要干什么?”
叶梓忆从我校服上衣兜里掏出两张卡,正反都贴上了卡贴。
“这……”
于果掏出他的饭卡和水卡给我看,“反正我们的都被贴上了。”
“我跟你讲啊,这个是越前龙马、这个是不二周助,这个是……”叶梓忆翻动着我的饭卡和水卡,给我讲解着。
“可是我又不认识他们,你知道我不喜欢动漫的。”
“你不喜欢动漫?我看你的速写本上画的都是动漫人物,”林瀚拆开一盒明信片看着。
“那是因为……”
“不要打岔,”叶梓忆接着说,“慢慢认识呀,看多了就喜欢了。”叶梓忆憨憨地笑着,“看,我还买了好多呢,海报,明信片,钥匙扣,手环……”叶梓忆一一给我介绍。
我向她眼神示意了下乔小满的存在。
叶梓忆举起几张海报,走到窗户边,“乔小满,你看看喜欢哪张,我送你。”
“就这个吧,”乔小满随手选了一张。
叶梓忆把其他几张海报小心对齐后托在胳膊上,禁不住开始低头摆弄手指,脖颈边掉漏的几条发丝刮红了耳后,并没有注意到乔小满把海报折了两折后夹到《看天下》的最后一页。
那个时候令人费解的敏感、最傻气的晦涩也许仅仅来源于某个人随口一说的“谢谢”。某个让自己谨小慎微的人,某个让自己甚至觉得呼吸频率都成为默契信号的人。
沉默间,可能是考试带给我的紧张感,像出现了幻觉,沿着侧脸,感觉被洒了什么湿湿的东西。
“顾浅浅,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林陌从我身后抢过我手里笔迹贫瘠的化学书,隔着手上的一层水,轻轻挤了一下我的脸。
我听出了是林陌的声音,“呀,怎么这么湿,”我笑着把脸靠在林陌半挽着的校服袖子上,蹭了蹭。
林陌的手臂顺势环住我的脖子,眼神里养着一池轻柔,像蓄存着什么,“不要再想数学考试的事了,我一会儿给你画几个化学重点。”
林瀚站在一旁,假装玩弄着带灯的钥匙扣,透亮的眸子混着迷离。
“好,”我又笨拙地笑了,拽着林陌的手腕,钻出他的臂弯。
为了你变得温柔,为了你开始疯狂,这算不算是一种勇敢。为了你重拾厌倦的过去,为了你遗忘不舍的荒唐,这够不够达到喜欢的分量。
自习课上,林陌和我一直待在我们班的小教室里。有时他会拿笔作出敲我额头的假姿势,“不对,按我的步骤重解一遍。”他的字迹像被雨后晴空染过颜色,出彩得不忍调转开眼睛。他的话语悠悠转绕在我耳边,认真的不知道停歇,像颗沾过抹茶浓浆的糖,化解我的压抑,让我萌生吸收化学公式的打算。
不知是题简单,还是林陌的考前辅导起了作用,晚上的化学考试相对比较顺利。反正,总算是给高一第一学期有个交代。
楼道间,声控灯持续亮着,陆陆续续的人往自己的班级走。一班的教室和小教室里,桌角来回移动的声音、凳子碰倒在地上的声音、搬书时纸张被折被撕坏的声音,各种声音混沌一片。
“让你们班长叫上几个人去文印室领各科答案,”大敞着的前门口站着文科一班的班长王鑫,也是我之前初中班的同学。记得他初二还追过叶梓忆来着,但这份单恋最后被于果搅和得无疾而终了。
“诶,知道了。”
第九章 第四节
教室收拾得差不多后,林陌、林瀚、于果还有乔小满被叶梓忆强行遣去领考试答案了。
尽管高冷写满在林陌不情愿的脸上,“又没多重,不需要这么多人去”但还是因为于果“到放假前一个星期的豆浆”才勉强走出教室。
与其说他们四个人相跟着,实际上是林陌、林瀚和于果三个人走在一排,乔小满在他们偏斜前的方向,双手揣在裤兜,嚼着口香糖,高挑的背影像个脱离团队的小孩。唯一和他们的交流就是刚走出教学楼时问了于果一句,“是去文印室吧。”于果应了句“嗯。”
被光影拉长的黑色耳机跟着一条白线一直延伸到他运动裤的裤兜里,悬在胸前的一长段随着他走路的步子和卫衣帽带不同频率地晃动,最后搅在一起。
“哥,这次考好了吧,在考场看见你很早就开始转笔了。”
圣熙中学的校规中有一条是:考试时不允许考生提前出考场。但像林陌这种高材生,通常很早就答完题了,只能闲坐着,久而久之,他练就了转笔这项技能。
林陌安静地笑了笑,有点不足挂齿的意思,“英语,”他朝乔小满的方向看了看,“英语一般。”
“唉,我语文的作文实在凑不够八百字,抄了两段前面的阅读,”林瀚把扣住的双手卡在后脑勺上,伸着懒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舒服”二字,“算了算了,反正已经做好听语文老师念经的准备了。”
“你俩学霸就不要在我面前虚伪了吧?”
林陌把袖子抽了抽,“那你这次的化学怎么样,同桌是化学学霸,都没让她给补补?”
“下午忙着帮叶梓忆取快递,收拾东西,诶,没顾得上。”
林瀚像有意打趣于果,“想起来了,化学最后一道大题是书上的原题。”他把勾在脖颈后的手跨过于果,微鼓起来的腮帮子只持续了几秒后就消失了。
“我去,不带这么坑的,”,于果虽抱怨着,却笑得像个率真的大男孩,“这个张义从来不讲书上的练习题,那道大题我算到收卷时都没算出来。”
林陌“咳”了一声,很随意地说道,“我倒是下午给顾浅浅讲了,”然后微微歪了歪头,眉头间挤出款款笑意,“她,估计是做对了。”
走在前面的乔小满也不经意地笑了。
“林陌,可以啊你。”
“嗯?”
“重,色,轻,友,”于果把四个字咬得字正腔圆。
“彼此彼此。”
路过网球馆时,乔小满怔了怔,顺手摘下耳机,停住了。
“怎么了?”于果走近乔小满。
“今天晚上还有训练,”乔小满在手指上缠弄着耳机线,“我竟然给忘了。”
“网球训练?”林陌看着网球馆内通透的光亮。
乔小满的小眼睛努力眨了眨,“嗯。”
“嘿,误了就误了吧,就当休息了,”林瀚灿烂地笑着。
乔小满舔着自己的虎牙,“呃,其实我也没打算要进去了。”
林陌问,“你是网球队的?”
“对,体育生。”
“怎么就转到我们班了,”林瀚趁机搭上话。
“为了,你懂的。”
几个男生像都懂了,又好像没懂,反正是没有继续往下八卦了。
“玩会儿篮球吗平时。”
“玩儿啊。”
“高三那场对决看了没。”
“我逃了训练看的。爽。”
“加一个。”
“我中途误了会儿,不过还好后面那段赶上了。”
“最后几秒那个三分球……”
也许男生间的友谊就是确立地这么莫名其妙吧,简单到令人惊讶。可能是某一秒心照不宣的默契,又或是某一刻对哪个点的相同认知。伙伴,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简单纯粹的代名词。是无意间的不解之缘,是大出拳脚后依旧安然的稳定,是多久未见还能一同把酒言欢的牢不可破。
原来,叶梓忆让他们四个去文印室,不止是领答案,还有几摞厚厚的寒假作业。乔小满搬了数学和语文,于果搬了英语,林瀚“我,天,”抱了摞最轻的生物就溜了,只剩下化学和物理留给林陌,“于果,再加一个星期的包子。”
一班的教室里,表面上气氛很和谐,只是为了成功敷衍督导老师。但毕竟期末考试才刚刚结束,同学们躁动的心还不能短时间内快速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