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要把楚瑾拉下深渊,又怎么能给楚瑾希望,怎么能让楚瑾碰到那一点光?
楚瑾到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他狠吸了几口,像是要把林渊的话揉碎咽下,这样才不至于那么疼痛。可能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楚瑾咳了起来,三千青鸦因为汗水,紧贴着他的肌肤,他蜷着身子,将手抵在下唇,想要把咳嗽声吞回去,也想把那阵酸意给压回去。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他为什么会那么傻的问出那个问题?他不过是林渊的泄欲的娈宠而已,是楚玖的替身罢了。他为什么还会妄想林渊会对他产生感情,他的爱从神台跌落凡尘,红尘滚滚,显得卑微至极。
林渊粉饰了那一点的悸动,恢复了平时冷眼相看的模样,一挥衣袖,大步走向内殿,没有回头,也没有言语,只留下一个背影。楚瑾支起身子,看着林渊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他有什么资格奢求感情?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他楚瑾不再是大楚的太子,不是那天子骄子,而是供林渊消遣的玩物,是一个靠着主人眼色活着的宠物,一个宠物又怎么能奢求主人那不同的情感,一个玩物又怎么能入他的眼呢。滚滚红尘,他的感情,他的思想,他这个人,最终从九重天掉入万丈深渊,他人活在尘世,心跌入了黑暗。
他还活着吗?
他可以说是活着,也可以说他早已不在,他终于放弃了自己,也终于背叛了自己。楚后曾跟他说成长其实是自我背叛,他懂了这个道理,那个骄傲的大楚太子,被他慢慢地捏碎,飘洒在尘土里,现在的他是黎皇的娈宠楚瑾,一个苟延残喘的楚瑾。
楚瑾胡乱地披上外衣,大笑着走出去,这一刻他还能做回自己,那下一回呢?楚瑾不知道,也不想追想,他认命了。也许在两年前,林渊攻到王城的时候,他就该认命,或者在第一次羞辱他的时候认命,亦或者是林渊在踏贱他的感情时认命。无论怎么样,他楚瑾都不是之前的楚瑾了,他不在了,随风而去,无人替他惋惜,也无人会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楚瑾。
乐德站守在林渊的宫殿外,看着大笑离去的楚瑾,心被揪的一阵阵疼,他是看着楚瑾长大的,楚瑾与他也很是亲近,楚瑾身为太子时,乐德没少帮他在楚皇面前周旋。黎皇谴尽皇子公主,杀尽内侍婢女,却独留下与楚瑾感情亲密的长公主与乐德。就算楚玗不是长公主,她依旧会被封为贵妃留在宫中,即使乐德没有服侍过两朝皇帝,林渊依旧会留他性命,让继续总管内监。这一切的一切无非是想折磨楚瑾。
这宫廷里水有多深,乐德自己都说不清楚,他知道就算是服侍过两朝皇帝的他,提心吊胆地踏进去,也会陷在里面,被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乐德记得有几次楚瑾被林渊折磨完后,一群太监走进了楚瑾休息的殿内,没了东西的男人,总想着在别的地方找快感,那几个晚上,那公鸭子似的笑声充斥着乐德的耳朵,其中混杂着微弱的倒吸声
最开始时,乐德在时他们还有所收敛,后来越发地不可控制,林渊知道后,并没做任何表示,甚至有放纵的迹象,那些太监就越发的猖狂,只要林渊没找楚瑾侍寝,那群太监就去折磨楚瑾。楚瑾这个人仿佛不知痛一般,乐德帮他清理身子的时候,被那一身伤痕惊的不行,那眼泪就跟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可楚瑾还笑眯眯地说不痛,第二天还能从容地跟楚玗谈笑风生。
其实乐德知道他快不撑不下去了,当时楚瑾眼里的光早没了之前的纯粹与热烈,就算楚瑾经历过再多,可他究竟是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那一晚乐德去看楚瑾时,发现他正把剑架在自己脖子上,已经有了点点血滴在剑刃上,在月光的映衬下十分的渗人。乐德吓的大叫了声,冲过去就把楚瑾手中的剑夺下,缓过神时他看到了楚瑾在哭,那种就光站在那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无言地哭泣透着楚瑾的绝望。乐德像小时候哄他一样把他搂入怀中,轻手拍打他的背。楚瑾趴在乐德的怀中,一个劲说我疼……好疼……
乐德鼻间一阵酸,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安慰他说都过去了。他们都明白,今天过去了,还有明天,即使明天没有,还有好几个春夏秋冬,他们躲不掉,也逃不了。
这件事林渊自然知道了,他提剑就把楚瑾宫里的婢女太监全杀了,血染红了楚瑾殿外的石阶,用水冲刷了了几日,上面还有点点痕迹,也还能闻到属于血的铁锈味。林渊告诉楚瑾要是在寻死的话,他就用楚玗的血染红楚瑾这一身白袍,并下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来楚瑾的殿中,楚瑾被软禁了,连楚玗都只能在每月的十五来看望他。
楚瑾那时候虽绝望,可眼里的光还是存在,身子也是挺拔,好像什么事也压不到他,言语中也是含有骄傲的。可刚刚乐德与楚瑾对视时,发现他眼里的那道微弱的光不见了,彻底地不见了,他虽然是笑着的,却透出一种苍凉,一种认命的苍凉,那挺拔坚硬的脊梁骨也有了弯由放软的痕迹,一身的骄傲抽身而去。
在那一刻,乐德知道楚瑾不在了。楚瑾的笑,是在笑他自作多情,笑他负隅顽抗,笑他的不自量力,笑那个贵为天之骄子的楚国太子。几滴冰凉进入他的衣襟,乐德摸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如此认命般地度过了两年,在这两年里,林渊对楚瑾态度越发诡异起来。最开始时,林渊不在那方面上折磨他,对他还有丝呵护的感觉,有了欢好之感。到后来,林渊渐渐地不再提及楚玖,有时做事时还会考虑楚瑾的感受。他不再软禁楚瑾,会将别国进贡上来的稀奇玩意赏给楚瑾,还会在上元节时带他出宫看花灯,表面上就如同两个陷入爱河的懵懂少年,彼此试探着,靠近着,触碰着。有一次楚瑾将林惹恼了,林渊气得当场就抬起手要打楚瑾,一种只有在话本子上出现的戏剧场面发生在楚瑾身上,林渊的手在空中硬生生地转了个弯,然后缓缓落下,并没有落到楚瑾身上,并且楚瑾有时候还会在林渊身上看到怜惜之意。
楚瑾只觉得好笑,他很明白林渊为何会这样,弱小总能激起强者的保护欲,男人嘛,天生会对自己臣服的生物产生保护欲,这样方能显示自己的过人之处。楚瑾拿真心对他,换来的是他对这段感情的践踏,丢了一身的骄傲却换来了林渊的保护欲。
呵,他的骄傲可真值啊,他这么想着,拿起桌子上早已冷透了的茶抿了一口,对着阴影中的人道:“你说,我要是反抗他会怎么样呢?”说完后,未等对面的人开口,自己摇了摇头,自顾自说道:“不听话的宠物只能被丢掉啊。”
“决定了?不走?”对面那人摸了摸趴在处楚瑾脚边的狼的头。那狼极其慵懒地抬眼看了他一眼,而后又趴了回去,还随便蹭了蹭楚瑾的腿,真的是毫无身为狼的霸气。
这狼是楚瑾在战场上捡的,楚瑾看它受伤了便带它回来救治,结果这狼就赖上楚瑾了,死都不离开。这狼通身白,没有一丝杂毛,只是在耳朵的边缘上有一圈红色的毛,且这头狼四肢矫健,体态轻盈,一看就是狼中极品。这头狼原本是想送个林渊的,可那时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林渊在为楚玖束发,眼神温柔地想把楚玖融进去,楚玖也笑颜然然地与镜中的人对视。这种温馨的场面好像装不下第三个人,当下便觉得自己多余,转身就走了。楚瑾从未见过林渊这么温柔的神情,原先以为林渊生性冷淡,不愿与人多交谈,才会拒自己于千里之外。原来林渊也可以有这么温柔的神情,他待他人如此冷淡疏远,是因为他将温柔全部给了一个人。
大楚灭亡后,楚瑾无暇管这狼的事,却没想到活得还挺好的,目测胖了不止一圈。
楚瑾阖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然后淡淡开口道:“我都这幅样子了,还怎么走?”
空气里一片寂静,一声浓重的叹息在夜晚里传开,“要是我家那口子知道,他当年喜欢的孩子,没了他引以为傲的傲气,成了现在这模样,指不定有多心疼。啊,想想就不爽!”
楚瑾微微地笑了笑,那人看到楚瑾的笑,又叹了口气,现在的楚瑾就想个木偶人一样,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就像是提前想好要怎么做,这个时候又应该做什么,在心里过一遍之后,然后按照心里所想一点点演绎出来,半分真情实感都没有。整个人像是隔了雾,虚无得下一秒就会消失,与他之前接触的楚瑾完全不同,他所了解的楚瑾,光站在那儿就足够耀眼,让人十分有威胁感,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不仅女人喜欢,就算是男人也会那副皮囊着迷。这也难怪他的那谁当时喜欢他,就连他,也忍不住被那个楚瑾所吸引,为他沉迷。真不知道那黎皇那个东西做了什么,让当年的楚瑾成了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