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13)

可是没有,那眼睛依旧是闭着的,也没有笑着打趣的声音,楚瑾带着哭腔喃喃道:“不是说不会让我伤心的吗?我好难受,你醒过来抱抱我好不好?”

许是楚瑾的低喃声起了作用,楚瑾耳边响起呜咽声,他抬起头,在一片泪眼朦胧中,楚瑾看到楼梓瑜费力地睁开了眼,嘴张张合合,却发不声来,但楚瑾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说别哭,我会心疼的。

楚瑾破涕为笑,应了句好,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楼梓瑜慌了,他想把楚瑾抱在怀里,安慰他别哭,楚瑾的眼泪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可他动不了,只能焦急忙慌地在瓮里挣扎着,嘴里也呜呜咽咽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楚瑾抹尽脸上的泪水,然后拿出丝绢细致地擦去楼梓瑜脸上的血污,就像楼梓瑜之前对楚瑾那样,细致又温柔,小声地跟他说:“我想你了。”

几滴冰凉的泪水打在楚瑾的手背上,让楚瑾好不容易才控制的情绪再一次失了控,楚瑾边擦边道:“很疼对不对?我们回家好不好?”

楼梓瑜用力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回应哪一个。这时候,一片阴影笼罩住俩人,楼梓瑜眼睛瞪圆了了看着楚瑾身后的林渊,可林渊却对他勾唇一笑,有点炫耀似地道:“别这么看着朕,朕对你已经很仁慈了。”

楚瑾像是没感觉到这个人似的,把楼梓瑜的脸擦干净后,又将额头抵了上去,鼻尖碰着鼻尖,有点委屈又有点撒娇道:“我头疼。”

这句话刚落,林渊一把扯过楚瑾,把他带到自己环里,楚瑾的脸又白了几分,那种眩晕的感觉又涌上来,楼梓瑜看到楚瑾唰白的脸,挣扎地越发厉害了,嘴里呜咽声也加大了几个分贝。

林渊紧贴着楚瑾的身子,咬着楚瑾的耳垂,朝楼梓瑜的方向含糊道:“你知道朕先是费了你那玩意儿,砍你手足,又将你舌头拔了,却还留着你的眼睛和耳朵是为了什么吗?”

楼梓瑜看着林渊越发诡异的笑容,随着林渊的视线转到被他禁锢在怀里的楚瑾,当即明白了什么。他在瓮里扭着没有四肢的躯干,发出嗡嗡的响声,脸上的焦急愈发的浓重,无力与绝望笼罩着他,他现在希望林渊别那么人渣,小柒他才刚好,他好不容易放下过往的事,为什么还要来刺激他!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玉,也是他放在手心怕疼,含在嘴里怕化的宝啊!

楼梓瑜越挣扎,林渊脸上的得意就越明显,楚瑾很清楚林渊想干什么,林渊现在很生气,特别的生气,比过往的一切都要生气,而男人或者说是林渊这个人,宣泄的情绪一般都很简单粗暴。眼泪随着嘴角的弧度上扬,慢慢地滑落,他对楼梓瑜说:“闭眼,别看。”

不断地龙涎香冲击着这块玉,本是鱼水之欢之事,却只有无尽的绝望与折磨,折磨绝望的楚瑾,折磨绝望的楼梓瑜。

楚瑾再也哭不出来了,眼睛酸痛不已,他的眼睛里只有奋力挣扎的无尽绝望的楼梓瑜,耳边也只剩下了楼梓瑜无力的大喊。同四年前一样,林渊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动作,就是为了羞辱他,折磨他,这就是占据他心房好多年的人,连一点希望都不肯给他。

梓瑜。

梓瑜!

梓瑜……

这场绝望的荒唐持续了好久,楚瑾记得林渊抽出腰间的软剑,挥剑斩了楼梓瑜的头,那个不甘,心疼,无力,绝望定格在那,然后“咕噜咕噜”地滚到楚瑾的面前,楚瑾就对着那样的楼梓瑜来了个对视,而后林渊就这样又要了他一次,楚瑾不知道哪时候结束的,他只知道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脚腕间重新上了药,换上了新纱布,马车上只有一个小太监和他,小太监身旁有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小太监看楚瑾一直盯着他身边的盒子,开口问了句:“楚先生,是要这个盒子?”

楚瑾点了点头,小太监边递给他盒子边道:“这是大公公瞒着陛下塞到马车里的。”

楚瑾没有答话,自顾自地打开了盒子,里面是熟系的草药味和那个独特的毛围脖,在底下还能隐隐约约看见喜服的轮廓,楚瑾认得出来,除了毛围脖以及一件喜服之外,其余都是楼梓瑜的衣物。楚瑾心下一片酸涩,可怎么也哭不来,他盖上盒子,手颤抖地划过盒子的边缘,暗暗出神。小太监也尝试地跟楚瑾找话聊,毕竟大公公有吩咐千万不能让楚瑾闷着,可无论他怎么找话,回应他的只有沉闷的空气。小太监自找没趣,便渐渐地没有在找话聊,马车了除了车轱辘滚过的声音,便是风呼啸而过的声响。

当小太监闭上眼睛休息时,楚瑾是醒着的,他睁开眼睛睡醒的时候,楚瑾也是睁开眼睛的,眼底里毫无睡意。楚瑾就这么抱着盒子坐在那儿,不言不语的,吃饭虽有按时吃,但是属于别人端什么吃什么。

过了那么几天,他们一行人回到了京城,小太监长舒一口气,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了。小太监发现楚瑾是真的没睡觉,他有试过陪着楚瑾度过长夜,可没一会儿,他就熬不住了,忍不住地睡了过去,待他醒来时楚瑾依旧是醒着的,渐渐地楚瑾眼底有了一圈乌青。小太监还发现离京城越近,楚瑾眨眼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到后面,干脆就没眨了,几天下来,楚瑾的眼眶布满了血丝。

小太监觉得跟这位楚先生待在一块也太难受了,他感觉马车里他,就只剩下一位会呼吸的尸体,每天阴嗖嗖的,他现在终于要逃离这个让人绝望的空间。

到了皇宫里,小太监在马车面前,慢慢地蹲了下去,将身子弓起来,背朝向上方。可他等了一会儿,那重量并没有预期而至,他疑惑地抬起头,看马车的车帘动都没动,于是,他唤了几声楚先生,依旧没有回应。

早早下车地林渊见此状况,沉着脸快步走了过来,那小太医惶恐地站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在那儿解释。林渊没有理会,自顾自掀开车帘,脸色一变大声喊道:“传太医!”

然后进去把楚瑾抱了出来,手捂住楚瑾的手腕,小太监这才知道楚瑾这么久不下来是因为什么,楚瑾手腕间有一条很深的口子,还在“汩汩”不断从林渊指缝间间冒出,那睁了那么久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小太监觉得天都要塌了,因为已经到了京城,按规矩小太监是没有资格再待在马车里,而楚瑾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所以在这段时间里在外面的小太监根本就不知道楚瑾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可黎皇不管啊,那个表情真快吓死他,主子出什么事,他们这些做奴才也控制不了的,可怪罪的依旧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

楚先生是他在照料的,现在楚先生要是真出点什么事,他的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小太监瘫坐在那儿,一脸大难临头的表情,乐德过来拍了拍了他的肩,权当安慰,然后催促道:“还不快回去,还想让陛下再迁怒与你吗?”

小太监觉得有理,连忙起身向黎皇的寝殿跑去,这时候乐德又叫住了他:“谁让你往那边去了,陛下那儿自有杂家,你把里面的盒子偷偷地藏在楚先生的殿里,切记,莫让人发现了。”

小太监应了句,然后就跑开了。乐德回想起楚瑾苍白的脸,还有那一片红的衣服,心想:有些人是留住不住的,强留下来也只是一具躯壳而已。这孩子,怕是心已死了啊。虽然是这么想着的,但还是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小跑到黎皇的乾承宫。

那太医基本是被人架着跑过来的,他来的时候,楚瑾手腕间的血已经止住了,黏糊糊地糊在手上。刚赶到不久的乐德把血擦干净,众人都惊了一跳,手腕的伤明显是不断蹭出来的,不断地蹭,蹭破了皮又继续蹭蹭破血管,这得对自己多狠,才能下得去这个手。

太医为楚瑾诊过脉,一脸的凝重,然后又转为踌躇,林渊看着太医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就来气:“你想说什么快说!”

太医这才支支吾吾道:“楚先生这次并未触及动脉,又加上舟车劳顿,所以休息几日,再喝几味药调养即可。”

林渊紧皱的眉头这才舒缓过来,还没完全舒展开,那太医又来句只是,那眉头又紧皱起来:“只是什么?”

太医被黎皇这么一喊哆嗦了下,有点视死如归道:“只是,只是楚先生体内毒素积累太多,这身子早就被拖垮了,怕是活不过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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