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头在最粗的静脉上，用胶带固定地很牢。
他的手还是很冷，没有任何温度。
她慢慢地摩挲在他手背的肌肤上，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接下来地那几天，任凭药水换了一袋又一袋，任凭护士换了一班又一班，厉北辰还是躺在那里，仿佛是具没有意识的躯壳。
雨轩一动不动地守着，每晚都是熬到深夜才睡去。
次日清晨，她醒地很早。
走出病房，心力交瘁，深深吸了口气。
等到心脏深处的伤感觉舒缓了些，才重新迈开步子。
刚走到电梯口处，两个黑衣男人神情肃杀地站在她身后。
雨轩心里咯噔一下。
为首的黑衣人朝她点厉点头，“厉总想见您。”
“哪个……厉总？”
“厉国威，厉董事长。”
————
再次来到蓝天清水湾，望着奢华又不失低调的大门，雨轩只觉得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不久前，她来这里的时候，还有很多其他人。
厉北铭、刘敏、厉诗琪。
厉炀曦、姜浩文，姜耀明。
厉娜娜。
厉北辰，还有她自己。
当时的气氛算不上好，每个人都各怀鬼胎。
但是大家能坐在一起，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也不能说是不和谐。
而到了现在……
分崩离析......
雨轩摇摇头，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在黑衣人的带领下走进挑高进深的客厅。
地上铺着毛毯，踩上去无声无息。
来之前她已经预料到，还会碰到谁。
厉炀曦。
厉国威的女儿。
看着不远处雍容华贵的妇人，她不咸不淡地喊她一声姑姑。
厉炀曦见到她有些意外，不过怔愣了一会儿就敛好了情绪，出声道：“哦，是你啊……”
雨轩看得出来，厉炀曦苍老了很多。
眼角浮现着皱纹，盘起来的头发贴了很多银色。
曾经看她带着利刃的眼眸，尽是心力交瘁，深深地凹陷进去，没有什么神采。
到了现在，厉炀曦没有任何靠山了。
曾经以为能够依靠的儿子姜文浩进了监狱，丈夫姜耀明在江宁的公司破了产自身难保。
后来，她投靠的厉北铭在申城没有立足之地。
现在，能给她后半辈子唯一保障的厉国威，身体每况愈下。
厉炀曦就算再恨厉北辰，也已经没了恨的资本。
看雨轩的时候，除了沧桑，已经收起了锋芒的利剑。
雨轩朝她点了点头，说明来意。
厉炀曦的脸色又变了变，可现在，她已经没有资格再多说什么，更没有对她发难，只是极力让自己的声线平稳，淡淡道：“爸在楼上。”
雨轩自始至终都跟她平静对视，不害怕，亦不逃避，这才是明智之举。
之后是管家李军将雨轩带上了二楼的书房。
转身要走的时候，管家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很缓也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厉家跨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听到这，雨轩心里百感交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见厉老。
第654章 死刑，缓期三年
听到这，雨轩心里百感交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见厉老。
推开书房沉重的橡木门，不免有些紧张，不知道厉国威找她作什么。
年迈的身躯坐在椅子上，掩面咳个不停。
厉老见到雨轩，又是一阵深咳，之后他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雨轩便走到他面前的椅子上坐着，乖顺得很。
“雨轩啊，这么突然找你过来，没吓着吧？”厉老平复下咳嗽后，慈祥地地问了她一句。
爷爷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她很好。
雨轩听完有些难受，“不会，您的身体还好吗？”
厉老摆了摆手，又咳了一声，“现在还死不了......”
“爷爷......”
厉老又掩唇咳了声，再开口的时候，嗓音已经哑得不像话，“你也不用劝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静默片刻，雨轩低声说道：“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会好好听着的。”
“我找你过来，是想跟你说说北辰的事。”
雨轩闻言浑身一僵。
“他出了这场车祸，真正说起来，是我的错......”
厉老深深凹陷进去的沧桑双眼涣散地望着书桌上，那一张久远的照片。
上面的男孩很小，估摸这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眉梢、鼻梁、嘴唇......
她认出来了，是厉北辰。
“如果，我没有将北辰母亲做的错事强加在他头上，更没有将他送出国，现在的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厉老望着她，暗叹一声，像是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但更多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雨轩沉默了。
是啊，如果当初，厉北辰没有因为自己母亲红杏出墙的事遭受整个厉家的非议，申城偌大的名门望族，是不是还有亲情可言，是不是不会反目成仇？
望着眼前脸色苍白的厉国威，雨轩才发现，再权势滔天，再名声在外，他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迈虚弱的老人家。
深思恍惚，她淡淡地回了一句，“也许吧。”
三个字，包含了她太多的无法述说。
厉老也不在意她的回答，沉声笑了笑，很快就继续道：“有些人，等不及了，一而再再而三，做了那么多错事。”
雨轩清楚，厉国威口中的有些人是谁。
厉北铭。
尽管如此，她在厉老的脸上，看到的还是曾经的疼爱和纵容。
人一旦有了偏爱的习惯，是很难在一夕之间就改变的。
就算那个人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
她看着厉老苍白的脸色，不由喃喃地说：“大哥被判了死刑，缓期三年。”
厉国威请了帝都最好的律师，想要保住厉北铭一条命，却失败了。
因为在“世间”，将她救下来的男人不是等闲之辈。
是靳彦川。
他在加拿大的势力，深不可测。
他要厉北铭死，就不是简简单单厉国威请来帝都最好的律师就能扛住的。
“嗯，我知道了......”厉国威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心里的悲恸，却又重重地咳了起来。
再开口的时候，沙哑的声音添了许多凝重，“以后，北辰就交给你了，照顾好他......”
闻言，雨轩缓了缓神，眸底一片茫然。
照顾好他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男人了。
也许，厉北辰也是这样想的......
第655章 不要再步步紧逼了
厉老爬满皱纹的手握住了雨轩的纤指，轻轻拍了拍。
语重心长的模样，像是在交代后事般，“我把琪琪交给了炀曦抚养，她还小，不能再受伤害了......”
“以后，厉家，就靠你们了......”
厉国威断断续续地说着，说得有些混乱有些不清楚，但雨轩都认认真真听进去了。
爷爷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活的这辈子，要说遗憾，就是看不到娜娜嫁人，看不到你生的孙子了......”
孙子。
她和厉北辰的孩子。
听到这，雨轩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纤细的手指紧紧揪着——
那夜之后，她没有吃紧急避孕药。
本来是要去买的，但是中途遇到了厉娜娜和刑冶的乌龙。
之后就是Sophia资金链断了的消息。
再然后就是厉北辰出了车祸。
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超过72小时再吃紧急避孕药已经没有用了。
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应该不会的。
揉了揉紧蹙的眉心，不再去想，缓过神的时候，厉老已经睡了过去。
最近发生太多事，雨轩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不愿打扰爷爷休息，她从书房里退了出来。
缓步下楼，脑海里都是厉老说的话。
尽管他像唠家常一样，但雨轩听出来了。
就是希望她和厉北辰能放厉炀曦和厉诗琪一条生路。
不要再步步紧逼了。
一切，就到这里为止吧。
雨轩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厉北辰到现在都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可厉老还是在防着他。
或者说，厉国威心里清楚，留给他地时间不多了，他就像在交代身后事般事无巨细......